第2章

第2章

05

祁菘蓝怔怔地看着姐夫的尸体,失了魂儿一般,静静地看着那具被她亲手剖出心脏的,属于姐夫苏南浔的尸体。

“不会的......怎么会这样......”祁菘蓝失魂落魄地摇着头,不断重复着那两句话,“这一切都是假的!一定都是假的!”

说完,她好像想起来什么似的,疯了一般冲向了我。

我看着她爬满红血丝的眼球和狰狞的表情,勉强扯出了一个笑:

“我亲爱的好姐姐,你现在相信我说的话了?”

可祁菘蓝仍旧不知悔改,冲着我吼道:

“这一切都是你搞的鬼!说,是不是你!”

我搞的鬼?

事到如今,她还觉得是我搞的鬼?

哪怕我也被人开膛破肚,她还在怀疑我吗?

那我究竟做错了什么让她这么恨我!

为什么明明是血脉相连的亲人,她却这么恨我!

我深深地看着她,身体的疼痛却让我说不出来一句话。

这个时候,负责对赌游戏的主持人跑到了祁菘蓝的身边:“祁总,查出来了,最后一个剖心对象是宋黎安排的。”

祁菘蓝神色一凛,倏地看向了身边的宋黎,几乎是从齿缝间挤出了一个又一个的字:

“你安排的?”

“把我的丈夫,安排上对赌游戏的手术台,是你安排的?”

“你知不知道这场游戏本身就是为了他!”

宋黎的脸色渐渐变得苍白,哆嗦着嘴唇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看着祁菘蓝渐渐变冷地脸色,心里却有说不出的讽刺。

这场对赌游戏为了我姐夫?

说的好听!

虽然名义上是为了赢得我姐夫合适的心源,但是实际上,又有多少她祁菘蓝的手下借着游戏的名义处置了得罪过自己的人!

说的倒是一副深情无比的模样,这里面到底有多少腌臜事儿只有她自己知道!

这些人的血,简直是脏了我姐夫的命!

我恨恨的盯着祁菘蓝和宋黎两个人,恨不得让目光将他二人洞穿而死。

可现实却事与愿违,顶着开膛破肚的伤口,我还清醒着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宋黎眼珠疯狂颤动,一颗又一颗的冷汗从他的额角滑下。

终于,他好像想到什么似的,猛地开口:

“菘蓝!那个人不是苏南浔!”

“我承认,我嫉妒他,嫉妒他能陪在你的身边,所以我只是想找个和他像的人泄愤罢了!”

“但是这个人根本不是苏南浔!”

祁菘蓝狐疑地看着宋黎,宋黎随即让手下找来了一张身份证。

身份证上的人和姐夫长得很像,但又确确实实是完全不同的两个人。

祁菘蓝眸光微动:“那南浔去哪里了?”

宋黎长舒了一口气:

“他肯定还在医院啊,你安排了那么多保镖,他一定会没事儿的。”

祁菘蓝死死地盯着他,想要从宋黎脸上找到一丝破绽。

但最后,她也只是,挥了挥手,说了句:

“去医院。”

临走时,她也好像终于想起来我似的,施舍般的看了我一眼,对她旁边的人说道:

“把这个残废也带过去。”

06

我本以为我会像上一世一样,被祁菘蓝安排人一件又一件地掏出器官慢慢折磨致死。

但令我没有想到的是,祁菘蓝居然安排了人,将我腹部的伤口缝了起来。

当我醒来的时候,我看到的就是自己腹部一道狰狞的伤疤,和坐在我病床边的祁菘蓝。

看到她的一瞬间,我几乎想要弹开。

上一世和这一世的经历让她在我心里和恶魔无异,如果可以的话,我再也不想看到她。

但是我身上还未完全恢复的伤口却不允许我这么做。

祁菘蓝冰冷的声音传来:“你醒了?”

而我却犹如一条扭曲的虫子一般在她眼皮子下挣扎。

“啪”的一声,她把一叠资料甩到了我身上:

“是不是你把南浔的戒指戴到了那个死刑犯手上?”

“你为什么要那么做?”

“你是不是就见不得你姐夫好?你是不是就想咒他死???”

“南浔明明好好的,你为什么要骗我他被绑架了!”

看着姐姐狰狞的样子,我的眼角滑下了一行泪,我喃喃出声:

“姐姐,难道现在的你,连姐夫都认不出来了吗?”

“事到如今,你还不明白,躺在病床上的那个人才是假的吗!”

“这一切都是宋黎骗了你啊!!”

“哪怕你给姐夫做个DNA鉴定,你也不会认不出来他啊!”

祁菘蓝大口地喘着气,像是再看一个陌生人一样看着我。

她很久都没有说话,只是饱含恨意的盯着我:

“祁风华,我再也不会相信你。”

“签了这份断绝亲缘关系书,我以后再也不会是你的姐姐。”

“而祁家,也和你再也没有任何关系。”

说完后,祁菘蓝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我的病房。

我看着她离开的背影,心中自嘲。

她以为我很想继续在这个家里待着吗?

呵,这样的家,我早就不想要了。

这两世所遭受的痛苦,被剖开胸腹,一件又一件地取出我的器官。

那个时候我还活着啊!

我是眼睁睁的看着自己的血肉被我血浓于水的姐姐亲手取出啊!

而她,只是为了她的竹马宋黎。

在她的眼里,我这个弟弟,甚至比不上一个外人!

这样的家,这样的亲人,还有什么留恋的必要吗?

祁菘蓝做的这些事,造的这些孽,早就让我不想当她的弟弟了。

如今经由她的嘴,说出这些事,倒是如了我的愿。

我叫来了护士,拿来了笔,撑起残躯,歪歪扭扭地在祁菘蓝扔到我身上的断绝亲缘关系书上签下了我的名字。

一笔一划,无比认真。

可身上的疼痛却还是让“祁风华”三个字变得歪歪扭扭,就如同我身上可怖的疤痕一样。

我闭了闭眼,泪水自眼角滑下。

原来,到头来,我自以为的和我最亲的姐姐,赠予我的却是两世的折磨和一具残破的身躯。

骨节发白,我的手攥紧成拳。

事到如今,我怎么样已经无所谓了。

但是啊,祁菘蓝,你什么时候才能发现,我的姐夫苏南浔其实就是你亲手杀死的呢?

07

我带着仇恨入睡。

在梦里却回到了小时候。

那个时候,我和祁菘蓝就和普通的姐弟没什么区别。

我们的妈妈,只是我们身为黑帮老大的父亲的一个最不起眼,或者说最上不得台面的一个情人。

如果不是因为生下了我们这对龙凤胎,我们的妈妈,那个靠乞食为生的赌鬼的女儿,这辈子也不会再有见到我们父亲的机会。

她从未给我和姐姐说过她的名字。

但是街上的人都叫她王春花。

这个可怜的女人,并不知道让她怀孕的男人的名字,只知道他姓祁。

而我们,也是从别人口中,才得知那个叱咤风云的男人的名字——祁远。

王春花不知道祁远的身份,也从未想过给我和姐姐找生父。

因为她患有严重的精神病。

因此,我和姐姐祁菘蓝,哦不,那个时候的我们叫大狗和二狗。

我和姐姐也是在打骂中长大的。

我们的身体上满是王春花留下的伤痕。

我的皮肉总是血肉模糊。

因为只有这样,街上的人才会同情我们,才会多给我们一点吃的。

或者是,一点钱。

王春花每次拿着靠我和姐姐的血换来的钱总会笑得合不拢嘴,然后赏我们一顿不是泔水的饭。

有时候是干了的半块馒头。

有时候是别的小孩吃腻了扔了的半包薯片。

那些,便是我和姐姐童年记忆里无法替代的珍馐。

再往后啊,王春花死了。

被祁远一枪爆了头。

毕竟她只是祁远被仇家下药的时候的一个廉价解药。

患有精神疾病的她在祁远眼里根本没有任何价值,反而是他人生中为数不多的污点。

我和姐姐被祁远接了回去。

虽然他看我们的眼神十分厌恶,但我们毕竟是他的血脉,更何况我们还继承了王春花昳丽的样貌。

是了,王春花很美,于是被人强奸,她的父母不要她,把她丢在了街头。

日复一日的折磨让她的精神失常。

而她也再也不懂什么是强奸。

最后一个强奸她的人就是祁远,一个有头有脸的人物。

但也是他亲手了结了王春花痛苦的一生。

现在,这份痛苦延续到了我和姐姐祁菘蓝的身上。

这两个名字还是管家给我们取的。

倒不是我们两个多讨管家的欢心,只是管家还给其他二十多个私生子也起了名字。

祁远像养蛊一样把他的孩子豢养在一起,让我们互相厮杀。

他说,只有最强的,才配做他的孩子。

他没想到三年后活着出来的是我和祁菘蓝。

没想到是那个神经病的两个孩子活到了最后。

可笑,他也不想想我和姐姐过的什么日子。

吃泔水也能活下去的身体,与野狗抢食也不会落下风的狠劲儿,皮开肉绽也不会喊疼的忍耐力!

那些人哪里是我们的对手!

我和姐姐就这样一直走到了最后。

我们互相帮扶,也互相保护。

以至于我以为我们是最最密不可分的人。

可是,是什么时候开始变的呢?

08

大概是遇到宋黎开始的吧。

宋黎的好样貌,和体面让姐姐渐渐开始讨厌我。

这其中肯定有宋黎的挑拨,但更重要的,恐怕是我的存在会让祁菘蓝想起那段她最不愿回忆的黑暗记忆。

她开始疏远我、冷落我。

一开始,我不愿接受,狗皮膏药一样缠着她。

因为在我的眼里,她是我的姐姐,是我在这个世界上唯一的亲人。

即使她不这么认为,我也想要争取一下。

可回应我的,只有她的冷眼。

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时候接受的这个事实。

我只记得,众叛亲离的那一年,我只有十三岁。

至于以后的日子,我的身边再无一点温暖。

直到苏南浔的出现。

他是个对谁都温和有礼的翩翩公子,蛋不知为何,却又好像对谁都有一股若有若无的距离感。

可祁菘蓝却成了他的偏爱。

所有人都能看出来这个干净的书香世家的苏公子爱上了我那身为黑帮老大的姐姐。

连带着我也受了几分苏南浔的好。

这是我在世二十多年感受到的为数不多的温暖。

或许是因为心里那口气儿吧。

我总想着,这世上,谁也不能让我姐夫受伤。

我也从未想过,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还是他最爱的姐姐,剖出了他的心,亲手将他拆成一个个零件,亲手让他受尽了磨难而死。

他被绑在手术台上的时候会想什么呢?

是恨我姐姐,恨我们一家吗?

不。

以我的了解,他恐怕只会想着,让姐姐别怕。

在我出院的那一天,没有人来接我。

我知道,我已经彻底失去了祁家少爷的身份。

往后,祁菘蓝、宋黎、楚泠都和我再无瓜葛。

医院里的假姐夫悄无声息地消失了,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我也不在乎。

我在乎的是,我真正的姐夫,苏南浔,竟也无人再提起他。

他的出现,好像成了我的一场梦。

我用尽了自己二十多年攒下的积蓄,换回了姐夫的那枚婚戒。

那是他最在乎的东西,那是他来过的证据。

我把戒指用绳子穿起来,戴在了颈子上。

仿佛这样,就能让我看到曾经温暖的回忆。

我去了山川和海洋,去了很多很多曾经可望而不可即,或者总是错失机会而没有去的地方。

其实我有的时候也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复仇吗?

但我好像没有那个能力。

东山再起吗?

但我又厌倦了那样的生活。

现在的日子就很好,很好。

直到有一天,当我再次回到S市的时候。

我看到路边有个疯女人。

衣不蔽体,蓬头垢面。

但很神奇,我在她身上看到了王春花的影子。

我走近了她,那双黝黑的眸子透着痴傻的光。

她也看着我。

我的姐姐,祁菘蓝,也看着我。

“风华,风华。”

她看着我傻笑。

“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姐姐被骗了,姐姐对不起你。”

她说着说着就哭了。

像个无措的孩子。

也像,我曾经躲在她身后的样子。

“还好你没事,是姐姐害了你,姐姐对不起你。”

“宋黎,坏人,已经被赶跑了。”

“姐对不起你,也对不起他。”

奇怪,我本该恨她的,可为什么,当我看到她这副模样,我的眼泪也流了下来?

虽然她忏悔了,但我还是无法原谅她。

我把她送到了精神病院,起码在这里,她不会被强奸,不会走王春花的老路。

很久之后,我才在其他人的口中拼凑出一个完整的真像。

姐姐一开始就知道是宋黎害死了姐夫,但是那个时候的宋黎已经抽走了祁家的大半势力,想解决宋黎并不容易。

而她把我赶走,竟然也是为了不让我受到波折。

最后,在那场火拼中,她和宋黎一疯一死。

听说,有人曾听到她痛哭,说什么“风华,我对不起你,不该把你送到缅北。”

可是,伤害已经造成,现在的醒悟也没什么用了......

往后,尘归尘,土归土。

我再也不会和她有什么牵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