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如同浓墨，泼洒在北境的山峦之间。暴雪虽然稍歇，但寒风依旧凛冽，卷起地上的雪沫，打在脸上生疼。
距离救下萧瑾已经过去两天。沈羽将队伍隐藏在一处极其隐蔽的山洞里，并下达了严格的封口令，关于“阿瑾”的一切，不得外传。同时，他派出了更多的斥候，严密监视着最近的一处李嵩控制的边境哨所——狼牙哨。
根据这两日的观察，狼牙哨的守军似乎比平日更加警惕，巡逻的频率也增加了。而且，有斥候回报，曾在深夜看到有身份不明、装束奇特的小股人马悄悄进入哨所。
这一切不寻常的迹象，都让沈羽断定，这狼牙哨内，必然藏着不可告人的秘密。或许，与他父亲当年追查的走私有关，或许，与李嵩如今的异动，甚至与萧瑾的被追杀，都有着直接的联系。
不能再等下去了。被动等待，只会让己方陷入更危险的境地。必须主动出击，获取关键信息。
“决定了？”赵虎看着正在仔细擦拭长枪的沈羽，低声问道。帐篷里只有他们两人，萧瑾被安置在隔壁的小帐篷里，由亲兵严密“保护”着。
“嗯。”沈羽头也不抬，用沾了油脂的软布，一丝不苟地擦拭着枪尖的每一寸锋刃，直到它在跳动的火光下反射出幽冷的寒光，“狼牙哨必须走一趟。里面一定有我们想知道的东西。”
“我带人去！”赵虎立刻请命，“将军你坐镇指挥就好。”
沈羽抬起眼，看了他一眼，摇了摇头：“不行。这次行动风险极大，必须一击即中，拿到东西立刻撤离。我亲自去，把握更大。”他放下长枪，站起身，开始披挂轻甲，“你另有重任。”
他铺开一张粗略绘制的狼牙哨地形图，指着上面标注的点位：“哨所依山而建，东侧是悬崖，易守难攻。西侧围墙相对低矮，但外面是一片开阔地，不易接近。所以，我们不能强攻，只能智取。”
他的手指点在哨所东侧：“你带四十个人，子时三刻，在东侧制造混乱。动静要大，装作是主力偷袭的样子，吸引守军的注意力。”接着，手指滑到西侧，“我亲自带十名最精锐的好手，从西侧趁乱翻墙而入。我们的目标，是哨所主将的房间，或者是他们存放文书的地方。找到任何可疑的信件、文书、印信，立刻撤离。”
“声东击西？”赵虎眼睛一亮，但随即担忧道，“将军，只带十个人，太冒险了！万一……”
“没有万一。”沈羽打断他，语气斩钉截铁，“人少目标小，行动快。你那边吸引的敌人越多，我这边越安全。记住，骚扰为主，不必死战，一旦看到我发出的撤退信号，立刻带人按预定路线撤离，不得恋战！”
赵虎看着沈羽不容置疑的眼神，知道再劝无用，只能重重抱拳：“末将遵命！将军……千万小心！”
子时刚过，一支五十人的小队如同鬼魅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隐藏的山洞，融入沉沉的夜色之中。沈羽和十名精挑细选出来的、最擅长潜行和格斗的士兵，皆是一身黑色夜行衣，脸上涂了炭灰，只露出一双双在黑暗中熠熠生辉的眼睛。他们如同灵活的狸猫，在雪地和岩石间穿梭，向着狼牙哨的西侧迂回前进。
寒冷刺骨，每一步踏在雪地上，都发出轻微的“嘎吱”声，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所有人都屏息凝神，将动作放到最轻。
与此同时，赵虎率领的四十人，也已经到达了预定位置。他们隐藏在哨所东侧的山林里，等待着约定的时刻。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沈羽伏在西侧围墙外的一片雪坳里，锐利的目光透过黑暗，紧紧盯着哨所内灯火通明处来回走动的哨兵身影。他能听到自己沉稳的心跳声，以及身边士兵们压抑的呼吸。
终于，子时三刻到了！
“杀——！”
“冲进去！活捉李嵩的走狗！”
东侧猛然爆发出震天的喊杀声！赵虎等人点燃了早已准备好的、裹了油脂的草球，奋力扔向哨所，同时敲响随身携带的铜锣，挥舞着兵器，做出猛攻的架势。
刹那间，狼牙哨东侧一片大乱！警锣声、呼喊声、脚步声、兵刃碰撞声响成一片！原本在西侧巡逻的士兵，也被这突如其来的“主攻”吸引，纷纷叫嚷着向东侧增援过去。
机会！
沈羽眼中精光一闪，低喝一声：“上！”
十一道黑影如同离弦之箭，从雪坳中激射而出，迅速冲到西侧围墙下。两名士兵蹲下身子，另外两名士兵敏捷地踩上他们的肩膀，向上攀爬，随即垂下早已准备好的绳索。
动作干净利落，配合默契无声。
沈羽第一个抓住绳索，双臂用力，身体轻盈地翻上墙头，目光迅速扫视墙内。确认附近没有敌人后，他打了个手势，下面的士兵依次迅速攀上。
十一人成功潜入哨所内部。哨所内大部分兵力都被吸引到了东侧，内部反而显得有些空虚。沈羽根据之前观察和地图记忆，带着众人贴着墙角的阴影，快速向中心那栋最大的、应该是主将居所的木屋摸去。
沿途遇到了两名落单的哨兵，还没来得及发出警报，就被沈羽身后的士兵用匕首无声无息地解决掉，尸体被迅速拖到暗处。
来到主将木屋外，里面隐约传来对话声。
“……东边怎么回事？”一个粗豪的声音问道。
“好像是有人偷袭！人数不少！”另一个声音回答。
“妈的！肯定是雁门关那群不长眼的！都给老子顶住！派人去求援！”粗豪声音骂道。
沈羽对身后士兵做了个手势。一名士兵会意，悄悄绕到屋后。沈羽则深吸一口气，猛地一脚踹开木门！
“什么人？！”屋内的哨所守将，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正提着刀准备出门，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怔。
就是他！沈羽没有任何废话，身形如电，直扑而去！手中长枪化作一道毒龙，直刺对方咽喉！
那守将也是悍勇之辈，虽惊不乱，举刀格挡。“铛！”一声刺耳的金铁交鸣之声在屋内炸响！
与此同时，屋后也传来了短促的打斗声和闷哼，显然是那名士兵解决了屋后的守卫。
“保护将军！”屋内的另外两名亲兵反应过来，拔刀冲向沈羽。
沈羽带来的士兵立刻迎上，与之战作一团。屋内空间狭小，兵器施展不开，战斗瞬间进入白热化。
沈羽与那守将缠斗在一起。守将力大刀沉，每一刀都势大力沉，试图以力量压制沈羽。但沈羽枪法精湛，身形灵动，长枪如同附骨之疽，专挑对方招式间的破绽攻击，逼得守将连连后退，狼狈不堪。
不过三五回合，沈羽瞅准一个空档，长枪一抖，荡开对方的刀锋，枪尖如毒蛇出洞，瞬间刺穿了守将持刀的右手手腕！
“啊！”守将惨叫一声，钢刀脱手落地。
沈羽一步踏前，左手如铁钳般掐住对方的喉咙，将他死死按在墙壁上，右手长枪的枪尖抵住他的眉心，冷喝道：“想死想活？”
守将吓得魂飞魄散，感受到枪尖传来的冰冷杀意，连连点头。
“最近可有京城来的密信？或者与李嵩、与宦官往来的文书？藏在何处？”沈羽厉声问道。
守将眼神闪烁，还想犹豫，沈羽手上加力，枪尖刺破了他眉心的皮肤，一丝鲜血流下。
“在……在……在我胸前……内袋……”守将终于崩溃，颤声道。
沈羽毫不客气，伸手探入他胸前内袋，果然摸到一个硬物，似乎是一枚蜡丸。他毫不犹豫地取出，塞入自己怀中。
就在这时，外面传来更加嘈杂的脚步声和呼喊声，显然东侧的敌人开始回援，或者发现了西侧的异常。
“将军！敌人过来了！”一名在门外警戒的士兵低呼。
沈羽知道不能再停留。他看了一眼面如死灰的守将，眼中寒光一闪，掐住对方喉咙的手猛地一错！
“咔嚓”一声轻响，守将的脑袋无力地垂了下来。
“撤！”沈羽低喝一声，带着士兵们迅速冲出木屋。
外面已经有零星的敌人围了过来。沈羽长枪挥舞，如同疾风扫落叶，瞬间刺倒两人，打开一个缺口。十名士兵紧随其后，且战且退，很快退到了西侧围墙下。
“发信号！”沈羽下令。
一名士兵立刻从怀中掏出一支响箭，射向空中。尖锐的啸声划破夜空。
这是通知赵虎撤退的信号。
与此同时，沈羽和士兵们利用绳索，迅速翻出围墙，落入外面的黑暗中。
“追！别让他们跑了！”哨所内乱成一团，有士兵试图打开西门追击。
但沈羽等人早已消失在茫茫夜色和复杂的地形之中。只有那枚藏在沈羽怀中的蜡丸，带着未知的秘密和即将掀起的惊涛骇浪，被安全带离了狼牙哨。
雪夜下的突袭，悄无声息地开始，又在混乱中迅速结束。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涟漪，才刚刚开始扩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