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1
沈家养了我二十年,不是当千金,而是给真千金当人肉盾牌。
真千金被绑架,绑匪的刀捅进的是我的肚子;她逃婚,被人扒光衣服的也是我。
只有未婚夫说我是他真正的爱人,他要为我讨个公道。
真千金回国后,他温柔唤她:“念念。”
那晚他用刀抵着喉咙,向我保证:“这是捧杀,她越得意,就摔得越惨。”
他和沈念过夜,却红着眼对我说:“我在演戏,等她沦陷,再毁了她。”
他和沈念宣布婚讯,转身把我按在床上:“我碰她时,恶心得想吐!”
我沉默着看他演戏,直到生母病危死去,他都在陪着他要捧杀的女人。
后来我在朋友圈刷到沈念的动态:
“老乞丐终于死了,这场游戏真好玩~”
原来这场捧杀游戏里,被捧的是她,被杀的是我。
1
我抱着母亲的骨灰盒回去,却看到街道广告屏上放着最新的新闻:
“沈氏千金沈念与顾氏继承人顾沉正式订婚。”
我看着画面里,他护着沈念的样子,想起医生对我说的:
“太可惜了,若是手术费早到半小时,沈太太还有救的。”
心脏像是被一点点割开。
顾沉当初不是说,他接近沈念是为了替我出气吗?不是说那些暧昧都是演戏吗?
明明早该看透顾沉的把戏,早该带着母亲离开吃人的沈家!
可最后我只能眼睁睁看着母亲死在转院的救护车上。
七天后,我就会带着母亲的骨灰回老家,从此和沈家再无关系。
当天晚上,顾沉回到别墅,声音带着关切:
“你是不是看到新闻了?那都是做给沈念看的!”
“我听医院说手术很成功,什么时候我陪你去看看伯母?”
手术很成功?他到底知不知道,我的亲生母亲连手术台都没能上去!
若是从前,我或许会哽咽着质问他,为何要骗我。
可现在,我只觉得疲惫。
他见我不说话,又耐着性子解释:
“这几天我陪着沈念,只是为了捧杀她,让她爬得越高,摔得越惨。”
“再等等,很快沈念就会付出代价。”
他的声音那么温柔,眼神那么真挚,仿佛真的在为我筹谋。
可是这些,明明都是他移情别恋后,用来安抚我的谎言!
我闭上眼,眼泪还是滚了下来。
他以为我在为沈念的事难过,可他不知道,我的母亲已经死了。
见我不说话,他突然放软语气:
“行了,钱我也给了,医院也安排了,你还想怎样?”
说完,他想像以前一样伸手安慰,却在这个时候来了个电话。
挂断电话,他一把扣住我的手腕:
“沈晴!你去找过念念?”
“我们说好的,一切交给我处理,你为什么要自己动手?”
我被他拽得手腕生疼:“我没有......”
他不由分说地拖着我往外走:“少狡辩!跟我去沈家说清楚!”
到了沈家,沈念见我进来立刻红了眼眶:
“姐姐说我这种在国外长大的野孩子,不配做沈家千金......”
我气得浑身发抖:“我根本没说过!”
顾沉猛地拍桌而起:“够了!沈晴,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刻薄?”
他一把拽过我,力道大得让我撞在茶几上。
后腰传来剧痛,我扶着桌沿才没摔倒。
以前我切水果划破手指,他紧张得连夜叫来家庭医生。
以前我崴了脚,他抱着我走了三层楼。
现在呢?我的腰已经撞青了,他却只顾着搂住沈念来指责我。
“念念已经够可怜了,你还要这样欺负她?”
2
我突然觉得无比可笑,这些年的感情,原来这么不堪一击。
可他不是说,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吗?
他不是说,那些暧昧的痕迹、公开的婚讯,都只是为了捧杀沈念吗?
那为什么现在,他看向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个恶心的垃圾?
可我知道,我必须道歉。
上次我顶了一句嘴,沈念就把我珍藏的母亲照片全烧了。
上上次我只是沉默,沈念就不小心打翻开水在我手上。
反抗会失去更多,顺从才能少受点苦。
我缓缓弯下膝盖,跪在了地上。
“对不起,是我错了。”
余光里,顾沉下意识朝我伸出手。
我的心猛地一跳。
沈父沈母就是在这个时候冲进来的,他们一见沈念哭红的眼睛,抬手就给了我一巴掌。
“啪!”
我的脸偏过去,耳朵嗡嗡作响。
“我们沈家养了你二十年!连你那个病秧子妈的医药费都是我们出的!你就是这么报答我们的?”
这一次,顾沉连手都没有动。
果然,是我看错了。
我低着头,血从嘴角滴到地板上。
明明以前,我发烧时沈母亲自守了我一整夜;明明以前,沈父会摸着我的头夸我聪明。
可现在,他们看着我的眼神,像是在看一条忘恩负义的狗。
我本来已经要走了,是得知亲生母亲病重,需要那笔天价手术费,我才又留了下来。
可现在,母亲死了。
而我,连最后一点体面都没能留住。
就在这时,沈念声音软软地开口:
“我原谅姐姐了。”
几乎是一瞬间,沈父沈母和顾沉的表情就变了。
沈母立刻上前拉住我的手:“刚才是妈妈太着急了,你别往心里去。”
沈父也语气缓和:“是啊,我们也是被气昏头了。”
顾沉更是直接伸手想碰我的脸,声音低柔:“疼不疼?我让人拿药来。”
我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他们打我的时候,骂我的时候,冤枉我的时候,是因为沈念。
而现在,沈念轻飘飘的一句原谅,他们就能立刻调转态度。
多可笑啊。
我想起顾沉曾经抱着我,一字一句地说:“沈晴,我会永远相信你。”
可现在呢?他让我跪在地上,让我承受所有的羞辱,却连一句反驳的机会都不给我。
但现在,我已经不想再纠结这些了。
我的母亲死了,而我留在这里的最后一点理由,也没了。
“一起吃顿饭吧。”
沈念轻声说。
他们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沈念会主动提议,但很快又堆起笑容:
“好,好,一家人是该好好吃顿饭。”
众人的目光看向我,我点了点头。
这顿饭,就当是散伙饭吧!
饭桌上,沈父沈母忙着给沈念夹菜,顾沉更是亲手剥了虾放进她碗里。
“念念,多吃点,你太瘦了。”
“这个汤养胃,你尝尝。”
我安静地坐着,看着他们其乐融融的样子。
曾经,因为沈母胃不好,顾沉又对海鲜过敏,我花了整整三个月研究食谱,就为了让他们吃得舒服。
那时候,顾沉笑着说:“别太累,有厨师呢!”
我摇摇头:“不一样的,我想亲手做给你们吃。”
可现在,他们也会照顾别人了。
而我,从来就不是他们的家人。
我低头,嘴里的米饭味同嚼蜡。
就在这时,沈念突然从碗里挑出一颗白色药片:“这是什么?”
所有人的目光瞬间聚集过来。
顾沉一把夺过药片,猛地盯住我:“沈晴,这是你放的?”
3
我愣住,随即摇头:“我没有......”
“这药是特制的,只有你有!而且过量服用会伤身,你想害她?”
我张了张嘴,想解释这药是母亲的,她死后,我明明已经......
可话没说完,沈念突然扶住额头:“我有点晕......”
下一秒,她不小心碰翻了桌上的热汤,滚烫的汤汁直接泼在我手臂上。
皮肤瞬间灼红一片,火辣辣的疼让我倒抽一口冷气。
可顾沉连看都没看我一眼,一把抓住沈念的手:“烫到没有?”
我咬着唇,抽出纸巾擦拭手臂,却不小心碰到了沈念的衣角。
她突然尖叫一声,整个人跌坐在地,仿佛被我狠狠推倒。
顾沉瞬间暴怒,一把将我推开:“沈晴!你够了!”
我撞到墙上,后背生疼,抬头却对上他几乎要杀人的眼神。
那一瞬间,我忽然觉得荒谬至极。
沈念伤害我的时候,他视而不见;而我仅仅是碰到她,他就恨不得撕碎我。
这就是他所谓的捧杀?
沈念刚回沈家时,眼底带着刺骨的恶意。
她当众撕毁母亲留给我的唯一照片,笑着说:“赝品也配留着这种东西?”
她不小心打翻滚烫的咖啡,看着我烫红的手背惊呼:“姐姐怎么这么不小心呀?”
她在我的生日宴上播放剪辑过的录音,让我被所有人指着鼻子骂忘恩负义的白眼狼......
那时候,顾沉攥着我发抖的手,声音里压着怒火:“我会让她付出代价。”
我摇头说不要,他却更用力地抱紧我:“你心软,我来当这个恶人。”
现在他搂着沈念的腰宣布婚讯,在她陷害我时第一个跳出来定罪,这就是他所谓的报复?
沈念还在哭,沈母已经抄起鸡毛掸子抽在我脸上:“贱骨头!给你吃给你穿,你还敢下药?”
我的脸下意识偏过去,烫伤的胳膊火辣辣地疼。
顾沉看着我红肿的胳膊,一把攥住沈母的手腕:“够了!”
他拽着我往外走,车门关上,他脸色阴沉:
“刚才的事我原谅你,但别再挑战我的底线。”
“我给的钱是让你好好照顾伯母的,她对我像亲儿子一样,我当然希望她过得好。”
像亲儿子一样?
是啊,母亲总记得他胃不好,每次他来家里,她都会熬一上午的养胃粥。
他发烧时,母亲守了一整夜,连我都没得到过这样的偏爱。
可现在......
“但如果下次你再拿我给你的钱去害人,别怪我断了伯母的医药费。”
我的指甲狠狠掐进掌心。
他还在威胁我?可他知不知道,就在他和沈念在床上纠缠的那晚,我的母亲,那个把他当亲儿子疼的人,已经死了?
我死死咬住嘴唇,血腥味在口腔里蔓延,可最终一个字都没说。
就在这时,手机震动。
沈念的消息跳出来:
“姐姐,捧杀游戏好玩吗?”
“顾沉每次和我在床上的时候,可都在笑你天真呢!”
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生疼,我忽然想起顾沉曾经在深夜拥着我,说:“沈晴,我永远站在你这边。”
多可笑啊。
原来这场游戏里,被骗得团团转的,从来只有我一个人。
车在医院门口停下,顾沉忽然开口:
“过两天我去看看伯母,自从手术过后,我很久没见她了。”
没有机会了!
母亲已经死了,就死在那条他承诺会打款,却搂着沈念调情的夜里。
顾沉没察觉我的异样,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钻戒。
“本来想等伯母身体好些当着她的面给她,现在先给你吧!”
我盯着那枚戒指,忽然笑了。
4
上周的新闻铺天盖地,顾氏太子爷在拍卖会上点天灯,豪掷上亿为沈念拍下一整套稀世珠宝。
镜头里的他举牌时势在必得的模样,被媒体盛赞痴情绝顶。
而这枚戒指,不过是那套珠宝的附赠品,廉价到连沈念都不屑戴的边角料。
我笑了笑,轻声说:“等以后,你亲自给她吧!”
顾沉表情一滞,随即若无其事地合上盒子:“又在闹脾气?”
他伸手想摸我的脸,被我偏头躲开。
“沈晴,你才是我最重要的人。陪沈念演戏只是为了捧杀她,你明明最清楚。”
清楚什么?
清楚他夜不归宿时颈侧的吻痕?清楚他给沈念拍珠宝时眼里的狂热?
我望着他虚伪的眼睛,忽然觉得疲惫至极。
从医院回来后,我抱着母亲的骨灰盒,准备离开。
这个吃人的地方,我一秒都不想多待。
可就在我转身的瞬间,沈念养的狗突然冲过来,一口叼住骨灰盒,疯了一样往花园跑。
“还给我!”
我追过去,眼睁睁看着母亲的骨灰像雪一样洒在玫瑰花丛里。
那一瞬间,我的脑子“嗡”地一声炸开。
我冲进花丛,跪在地上疯狂地用手去拢那些灰。
玫瑰的尖刺扎进皮肉,可我顾不上疼。
“妈......妈......”
我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眼泪砸在地上,和骨灰混在一起。
“沈晴!你疯了?”
顾沉冲过来拽住我的胳膊,硬生生把我拖出花丛。
他盯着我鲜血淋漓的手,眉头紧皱:
“你知不知道这些刺有毒?刚从医院出来又想进去?”
“是!我疯了!”我抬头看他,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被你们逼疯的!”
沈念慢悠悠走过,故作天真:
“这玫瑰园可是姐姐亲手种的,谁不知道这里的刺最毒?”
“她该不会是故意弄伤自己,好让沉哥心疼吧?”
顾沉的表情瞬间变了。
他松开我的手,眼神冷得像看一个陌生人:
“你现在为了引起我注意,连自残都学会了?”
我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
“既然心思这么多,那就跪在这儿跪一夜,好好反省!”
我浑身发抖,眼睛死死盯着花丛里那摊灰,那是我母亲最后的存在。
顾沉忽然皱眉:“地上那些灰是什么?”
狗听到声音,突然冲过去在骨灰上扒拉两下。
沈念漫不经心地说:“应该是狗粮吧!刚才看它在玩呢!”
我见状猛地扑过去,疯了一样跟狗抢那些骨灰,手指被狗牙划出血也不放。
顾沉冷笑一声,抱起沈念转身就走:
“沈晴,你真是不可理喻!为了吸引我的注意力,不惜和狗抢粮食,恶心!”
我跪在玫瑰丛边,看着被狗爪踩散的骨灰,忽然笑了。
笑自己蠢,笑自己傻,笑自己居然还对这些人抱有期待。
我盯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撑着伤痕累累的手站起来。
玫瑰刺扎进膝盖的伤口,疼得我眼前发黑,可我一步都没停。
顾沉让我跪一夜,我就真的跪一夜?
不要了!都不要了!
这个家,我多待一秒都觉得窒息。
......
第二天清晨,顾沉来到玫瑰园。
他皱着眉,手里还拿着药膏,心想我跪了一夜应该反省够了。
那些玫瑰刺有毒,我的伤口得尽快处理。
可玫瑰园空荡荡的。
地上只有一滩被晨露打湿的灰,和几滴干涸的血迹。
“又耍脾气?”
他转身要走,余光却瞥见花丛深处有个盒子,上面还留着狗的牙印。
骨灰盒?
顾沉浑身血液瞬间凝固。
他猛地想起我昨天疯了一样扑进花丛的样子,想起我满手是血却死死抓着那些灰......
半个小时后,我坐在离城的火车上,看着屏幕上疯狂弹出的消息:
“伯母怎么不在医院?”
“沈晴,接电话!”
“伯母她......”
第2章 2
手机屏幕不断闪烁,顾沉的名字刺眼地跳动着。
一条接一条的信息,像是迟来的忏悔,又像是可笑的自我安慰。
现在才问?太晚了。
那个医院明明是他的产业,他但凡多问一句,多看一眼,都不至于连母亲有没有上手术台都不知道。
可他的心思全在沈念身上,全在那场可笑的“捧杀游戏”里。
母亲死的那天晚上,他在哪里?
他在沈念的床上,在新闻镜头前搂着她的腰,在拍卖会上豪掷千金博她一笑。
而现在,他装什么深情?装什么关心?
我闭上眼,脑海里闪过这几个月他所有的谎言。
他说陪沈念是演戏,可他的吻痕是真的。
他说婚讯是捧杀,可他搂她的力道是真的。
他说钱会到账,可母亲死在救护车上也是真的。
每一次,他都用那双深情的眼睛看着我,说:“沈晴,你要相信我。”
可结果呢?
我信了,所以我活该失去。
手机还在震动,我直接长按关机。
世界终于安静了。
我抱紧怀里的小布包里面是母亲最后穿过的衣服,还有我从玫瑰丛里拼命拢回来的一点点骨灰,坐在回老家的火车上。
火车到站后,我直奔老家的山坡。
我跪在树下,用手一点点挖开泥土,指甲缝里全是血和土,可我不觉得疼。
比起沈念泼在我手上的热汤,比起沈母抽在我脸上的鸡毛掸子,比起顾沉拽着我撞向茶几的力道,这点疼,连痛都算不上。
“妈,对不起......”
“我本来想带你走的......我本来想治好你的......”
可最后呢?我连她的骨灰都没能保住,连最后一点体面都没能给她。
我把衣服和那一点点骨灰埋进去,土盖上的那一刻,我终于崩溃了。
沈家养我二十年,不过是为了让我当沈念的肉盾。
她逃婚,我替她跪在记者镜头前;她惹祸,我替她挨打;她想要顾沉,我就得乖乖让位,还要笑着听他说:“沈晴,你要懂事。”
我懂事,所以我活该被践踏。
可最可笑的是什么?
是我居然真的以为,只要我忍,只要我听话,他们就会给我一条活路,可他们连我妈的命都不给。
我跪在母亲的坟前,恍惚间,我好像又回到了十五岁那年,沈家的车第一次开进这个破败的村子。
那时候,母亲躺在土屋里咳血,药罐子见底,债主堵在门口。
沈父沈母站在门槛外,看着我说:
“跟我们走,你妈的病我们负责治,以后你就是沈家的女儿。”
头两年,他们待我极好。
沈母亲手教我餐桌礼仪,沈父带我去见世面。
我发烧时全家佣人彻夜守着,我受伤,所有人都急得不行。
还有顾沉,那个住在隔壁的顾家少爷,他待我极好。
我那时候多蠢啊,竟然以为这是老天爷的补偿,补偿我前十五年吃过的苦。
直到第一次绑架。
蒙面人把刀抵在我脖子上时,我听见他们骂:
“沈家大小姐?你爸欠的债,用你的命还!”
那一刀捅进我腹部,醒来时,沈母守在病床边,眼睛红得像熬了三天夜。
“疼不疼?以后不会了......我保证。”
我摇头,甚至有点高兴。
这一刀,值我妈半年的特效药。
后来这样的意外越来越多。
车祸、投毒、高台坠落......但为了沈父沈母的恩情,我从来没抱怨过什么。
还有顾沉,那时候他多好啊!
所有人都说,顾家太子爷和沈家千金,是圈子里最登对的一对。
直到沈念回国,一切都变了。
6
医院里,顾沉站在医生面前,耳边嗡嗡作响。
“当晚情况很紧急,病人已经推进手术室了,可费用一直没到账......我们等了四十分钟,最后病人死在手术台上。”
顾沉猛地抓住医生的衣领:“不可能!我明明打了款!”
医生被他吓得后退一步,但还是调出了转账记录,那笔钱,是在病人死后半小时才到账的。
顾沉的手一点点松开,浑身的血液仿佛凝固了。
他想起那天晚上,他搂着沈念在拍卖会现场举牌,手机震动时,他瞥了一眼银行通知,随手划掉,继续笑着凑近沈念耳边低语。
而同一时刻,沈晴的母亲,那个总记得他胃不好,会熬一上午养胃粥等他来的女人,正躺在手术台上一点点停止呼吸。
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他发烧时,沈晴的母亲守了他一整夜,连沈晴都被赶到隔壁房间。他嫌药苦,她就一颗颗剥开糖衣哄他:“小沉,吃药才能好。”
后来他胃出血住院,她拖着病体,硬是给他熬了三天小米粥。沈晴红着眼睛拦她,她却说:“小沉喝惯了我做的,别人做的他不喜欢。”
而现在,她死了。
死在他承诺的明天打款之后,死在他和沈念调情的夜里。
而他居然还一次次对沈晴说:“伯母手术成功了吧?我改天去看她。”
沈晴当时是什么表情?
她沉默地低着头,指甲掐进掌心,连哭都不敢出声。
玫瑰园的景象猛地出现在脑海里,沈晴跪在花丛里,双手鲜血淋漓地扒着泥土,而他还以为她在自残,还冷笑着说她恶心。
可那根本不是泥土,而是她母亲的骨灰。
手机突然震动,沈念发来语音:“沉哥,婚纱到了,你来陪我试嘛~”
甜腻的声音让他一阵反胃。
他想起这半年来的每一幕:
沈念不小心打翻热汤烫伤沈晴时,他第一时间去检查沈念的手;沈念诬陷沈晴下药时,他连解释都不听就定罪;沈念烧掉沈晴母亲照片时,他居然说:“几张照片而已,你别小题大做。”
而沈晴呢?
她只是沉默,没有丝毫解释。
助理战战兢兢递来监控记录:
凌晨四点,沈晴抱着一个旧布包离开沈家,背影单薄得像张纸。
顾沉盯着屏幕,突然想起沈念那天轻飘飘的一句话:
“这应该是狗粮吧?刚才看它在玩呢!”
当时他只当是沈念随口一说,可现在......
她怎么会以为那是狗粮?
除非她早就知道那是骨灰,知道沈晴的母亲已经死了。
顾沉猛地站起身,他抓起车钥匙就往外冲,助理在后面喊他,他却像没听见一样,直奔沈家别墅。
沈念正坐在沙发上试婚纱,见他进来,眼睛一亮:“沉哥,你看这件......”
顾沉一把掐住她的手腕:“你早就知道她妈死了?”
沈念疼得皱眉,却还在笑:“你说什么呢?”
顾沉声音冷得像淬了冰:“那天晚上,在床上,财务打电话来的时候,你是不是动了什么手脚?”
沈念表情一僵,随即又娇笑起来:“哎呀,你弄疼我了......”
顾沉猛地将她甩在沙发上,居高临下地盯着她,眼神阴鸷得可怕:“说实话,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沈念终于慌了,她往后退了退,强撑着笑意:
“你凶什么?我这不是为你好吗?那个老女人死了就死了,反正沈晴本来就不该赖在这儿!我回来了,你还留着她干什么?”
“啪!”
顾沉一巴掌扇过去,沈念的脸瞬间偏到一边,嘴角渗出血丝。
7
她不可置信地抬头:“你敢打我?”
顾沉冷笑:“打你?我他妈现在杀了你的心都有。”
他一把掐住她的下巴,逼她抬头:
“听着,我床上哄你的话,你也配当真?我这辈子只会娶沈晴,从她十五岁进沈家那天起,我就认定她了。”
沈念瞳孔骤缩,终于撕破伪装尖叫起来:“你疯了?!她算什么?一个替身!一条狗!我才是沈家真正的千金!”
顾沉松开手,像是碰到什么脏东西一样擦了擦手指:
“沈念,从今天起,你烧掉的照片、泼在她身上的热汤、还有她母亲的命,我会让你一件一件还干净。”
沈念扑上来抓住他的衣角,歇斯底里地哭喊:“顾沉!你不能这么对我!我那么爱你,你明明说过爱我......”
顾沉冷笑:“爱?要不是为了捧杀你,我连看都懒得看你一眼。”
一个小时后,沈念被送上飞往国外的飞机,精神病院专机。
顾沉站在停机坪上,看着沈念被绑在担架上尖叫:“你凭什么关我?我爸不会放过你的!”
顾沉俯身,在她耳边轻声道:“忘了告诉你,沈氏今早已经破产了。”
......
三个月后,我坐在南方的海边小镇,手机屏幕亮起,推送了一条新闻:“顾氏太子爷取消婚约,公开寻找神秘妻子”
手指划开,顾沉的脸出现在镜头前。
他说:“我的妻子走丢了,我要带她回家。”
记者追问:“您什么时候结的婚?”
他沉默片刻,声音沙哑:“很早,很早以前。”
我关掉手机,笑了。
他当然找不到我。
母亲死后,我用那笔迟到的手术费,买断了所有身份信息。
户籍、学籍、医疗记录......一切能证明沈晴存在过的痕迹,都被专业机构抹得干干净净。
现在的我,只是一张没有过去的白纸。
海风吹过来,我第一次觉得自己是自由的。
没有沈家的耳光,没有顾沉的谎言,没有沈念的陷害。
我租了一间小房子,白天在花店打工,晚上去夜校学画画。
偶尔还是会看到顾沉的消息。
他疯了似的满世界找人,甚至悬赏千万。
媒体说他深情,说他悔悟,说他为了一个不存在的人几乎毁了沈家。
可我只觉得好笑。
当初他搂着沈念宣布婚讯时,怎么没想起我是他的妻子?他让我跪在玫瑰丛里捡骨灰时,怎么没想起我为什么要这样做?
现在演给谁看呢?
花店的电视机里播放着他的最新采访,记者问:“如果找到她,您想说什么?”
顾沉看着镜头,眼睛通红:“对不起......还有,我很想你。”
我拿起遥控器,换了个台。
假的东西,看着恶心。
我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顾沉了。
直到那天,花店的老板娘举着手机冲进来,兴奋地喊:“阿月!你火了!”
屏幕上是一组游客拍的照片,我在海边修剪花枝的样子。
照片被转发了几万次,评论区全在问:“这个小姐姐是谁?”
我手指发冷,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完了。
8
顾沉一定会看到。
果然,三天后的清晨,我推开窗,一眼就看到了街角那辆熟悉的黑色轿车。
车窗半降,顾沉就坐在里面,目光沉沉地望过来。
我的第一反应是逃!
可收拾到一半,我突然停下。
凭什么是我逃?
我明明已经自由了,明明已经放下了,明明已经不再怕他了。
为什么一听到他的消息,我的本能还是躲?
我盯着镜子里苍白的脸,突然狠狠扇了自己一巴掌。
“沈晴,你他妈醒醒。”
所以,我决定忽视他。
照常去花店上班,照常去夜校画画,照常在海边散步。
可我知道,他一直跟着我。
我买早餐,他的车就停在对面;我修剪花枝,他站在街角;我下课回家,他就一直跟着我。
他不敢靠近我?
意识到这些,我觉得好笑。
当初在沈家,他拽着我手腕逼我下跪的狠劲儿呢?现在装什么小心翼翼?
直到那天,本地新闻弹出一条消息:“市中心发生车祸,伤者已被送往医院。”
画面一闪而过,顾沉出车祸了。
顾沉在医院躺了整整七天。
他每天盯着病房门口,期待下一秒我就会推门进来,像从前那样,带着熬好的粥,皱着眉问他:“疼不疼?”
可直到出院那天,我都没出现。
她明明看到了新闻。
她明明知道我在医院。
可她就是不肯来。
这个念头像刀一样剐着他的心。
他猛地拔掉输液针,直接冲到了我工作的花店。
我正低头包一束玫瑰,听见门被猛地推开,抬头就对上顾沉猩红的眼睛。
“你知道我住院了,为什么不来看我?”
我继续剪我的花枝:“你有病,我为什么要去看你?”
他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我疼得皱眉:
“沈晴!你的气还没消吗?我已经把沈念送进精神病院了,沈家也垮了,我不相信你不知道这半个月以来我一直跟着你!”
“我他妈天天跟条狗似的在你后面转,我出车祸了,你连看都不来看我?”
我冷笑打断:
“所以呢?你做了这些,我就该感恩戴德地回到你身边?你做了这些你出了车祸我就要去看你吗?”
他呼吸一滞,忽然软了语气:
“我们曾经明明那么好......”
“我虽然因为沈念的事情背叛过你,但刚开始我接触沈念也是为了你呀!”
我猛地甩开他的手:
“曾经?曾经我切水果划破手指你都心疼,后来沈念用开水烫我你却说别小题大做!曾经你说会永远相信我,后来我跪在地上求你听我解释,你却骂我刻薄!”
“你现在还在为你的出轨找借口,顾沉,你找沈念到底是为了捧杀她,还是为了满足你自己?”
顾沉脸色惨白,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
“滚吧,再纠缠,我就彻底消失,你知道我做得到。”
顾沉死死攥住我的手腕,眼底发红:
“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会像从前一样对你好,你要什么我都给你......”
我甩开他的手:“不可能。”
他失魂落魄地走了。
我没再见过他,直到那个雨夜。
巷子里突然冲出两个蒙面人,一把将我拽进黑暗。
9
刀尖抵住脖子的瞬间,我听见熟悉的怒吼:“放开她!”
顾沉冲过来和他们扭打在一起,刀光闪过,他的手臂瞬间见血。
蒙面人跑了。
他捂着伤口踉跄走向我,声音发抖:“没事了......”
我盯着他袖口洇出的血,突然笑了:“顾沉,你找的演员演技太差了。”
“那把刀明明可以捅穿你的肋骨,却只划破袖子,连血包都准备好了?”
顾沉脸色煞白:“我只是想让你知道,我愿意为你拼命......”
“你到现在都不明白,你安排这场戏,不就是为了让我感动吗?就像当年你说要捧杀沈念一样,永远都是你觉得怎样最好。”
“可你有没有想过,如果那些人不是你的手下?如果那把刀是真的?如果我今天真的出事了呢?为了达到目的,你连我的命都能拿来赌。”
雨越下越大,他的伤口被雨水冲刷得发白。
我突然想起很久以前,他发烧时我守了他一整夜。那时候他说:“沈晴,等我好了,一定好好对你。”
现在想想,真是讽刺。
“你知道吗?每次看见你,我都会想起我妈死的那天晚上。想起你搂着沈念的时候,她正在救护车上停止呼吸。”
顾沉像是被雷击中般僵在原地。
我转身走进雨幕:“所以别再来了,如果你还有一点良心,就放过我吧!”
他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几乎要被雨声淹没:“如果我改呢?”
我没有回头。
接下来的日子,顾沉确实没再出现。
我以为顾沉终于放弃了。
整整一个月,他没有再出现在花店门口,没有跟踪我回家,也没有任何关于他的消息。
我甚至开始相信,他终于明白我们之间早已结束,再纠缠下去只会让彼此更加难堪。
直到那天晚上。
我刚推开出租屋的门,后脑突然一阵剧痛。
再醒来时,我被绑在一张椅子上,双手被皮带紧紧扣住,动弹不得。
而此刻,顾沉就站在我面前,眼神温柔得近乎病态。
“醒了?”
我一把推开他,往门口冲。
可还没跑两步,就被他从背后一把抱住。
“沈晴,别逃了,你逃不掉的。”
我后退两步,抓起桌上的水果刀指着他:“别过来!”
顾沉看着我,忽然向前一步,胸膛直接抵上刀尖。
“捅啊,如果你捅我一刀就能原谅我,那就捅啊!”
刀尖已经刺破他的衬衫,渗出一丝血迹。
我的手在发抖:“你真是疯了......”
他死死盯着我:“对,从你离开的那天起,我就疯了。”
我猛地收回刀,转身想跑,却被他一把拽回来。
“嘘,别闹了。很快,你就会忘记那些不愉快的事。”
那天晚上,顾沉接了一个电话。
10
他以为我睡着了,走到屋外低声交谈,却不知道我正听着。
“药准备好了?”
电话那头隐约传来一个男声:“顾总,这种药还在试验阶段,副作用很大,可能会造成记忆混乱甚至......”
顾沉打断他:“无所谓,只要她能忘记这半年的事就行。
我躺在黑暗中,浑身发冷。
他要强行抹去我的记忆,让我忘记他的背叛,忘记母亲的死,忘记所有痛苦,只留下他想要我记得的美好。
疯子。
彻头彻尾的疯子。
第二天,顾沉端着一杯水走进来,脸上带着温柔的笑意。
“醒了?喝点水。”
我盯着那杯水,知道里面一定混了药。
顾沉给我喂药的第三天,我睁开眼睛,用最茫然的眼神看着他:“你是谁?”
他的瞳孔猛地收缩,手指颤抖着抚上我的脸:
“沈晴?我是顾沉,你的未婚夫。”
我假装相信了他的谎言,假装我们真的相爱多年。
顾沉彻底沉溺在这场虚假的美梦里。
他带我去看海,说这是我们第一次约会的地方;他亲手给我做饭,说这是我曾经最爱吃的菜;他甚至在院子里种满玫瑰,说因为我喜欢。
每一次,我都笑着点头,眼神柔软得像真的爱他一样。
而每一次,我都在心里冷笑。
他根本不知道,我每晚都会偷偷把药吐掉。
他也不知道,我趁着深夜他熟睡时,一条一条地往外发送信息。
他在编织美梦,而我在编织他的牢笼。
一个月后,顾沉单膝跪地,捧着一枚钻戒向我求婚。
“沈晴,嫁给我,我会给你最好的一切。”
我低头看着他,像是感动得说不出话。然后,我伸出手,轻轻点头。
婚礼当天,阳光灿烂。
顾沉包下了整个海边教堂,他站在尽头,眼神温柔地等待着我。
我穿着婚纱,一步一步走向他。
司仪微笑着问:“沈晴小姐,你愿意嫁给顾沉先生,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吗?”
我看向顾沉,他眼底满是期待和占有欲。
我缓缓勾起嘴角:“我不愿意。”
全场寂静。
顾沉的笑容僵在脸上:“什么?”
我后退一步,摘下头纱,眼神彻底冷了下来:“我说,我不愿意。”
就在这时,教堂大门被猛地推开,数名警察冲了进来。
“顾沉先生,你涉嫌非法拘禁、故意伤害和滥用药物,请配合调查!”
顾沉脸色瞬间惨白,他猛地抓住我的手腕:
“沈晴?你没失忆,你一直在骗我?”
我歪头,笑得天真:“对啊,这不就是你教我的吗?”
“捧杀,把你捧到最高处,再让你摔得粉身碎骨。”
他的瞳孔剧烈收缩,像是终于明白了一切。
警察上前按住他时,他还在死死盯着我:
“沈晴!你不能这么对我!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我站在原地,面无表情地看着他被拖走。
“你的爱,让我恶心。”
后来,顾沉被判了十年。
沈念在精神病院彻底疯了,整天叫着说有人要杀她。
沈家破产,曾经辉煌的一切化为乌有。
而我,终于真正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