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十四岁那年,皇帝萧启明在流放的队伍里挑中了我,带回宫做小皇子的乳娘。
六年间,我被不断喂下催乳药,直至硕果丰盈,轻轻一碰便能散开奇异香味。
皇帝告诫我不得痴心妄想,却夜夜将我抵在床榻间缠绵。
他说只有最敏感的身体才能给予小皇子最好的营养。
直到那夜他酒后失控,我有了孩子。
他冷着脸扔给我一幅画像:
“若孩子诞生时朕等不到与画像一模一样的人,便纳你入宫,今后唯你一人。”
我看着画像却松了口气,只因那上面的女子分明同那位战死疆场的先皇后一模一样。
他是想找个替身,可世上却不会有完全一样的人。
眼见着肚子渐渐隆起,萧启明对我愈加关心。
身边的丫鬟们纷纷恭祝我好事将近:
“六年了!姑娘终于要熬出头了!”
“等生下皇子,咱们姑娘以后可就是正经娘娘了!”
可谁知临产前一月,他却在宴席上直接命人将大着肚子的我按倒在地,只为供另一个女人充当脚垫翻身下马。
萧启明在正坐上向她温柔伸手,庄严昭告天下:
“诸位爱卿,这便是朕未来的皇后!”
抬头间我看清了那女人的脸,竟真的同先皇后一模一样。
......
1
皇帝萧启明天生性瘾,可身边却只有我一个女人。
临产前一月,他又一次忍不住强要了我。
床头绑着的特制铃铛混着动情的喘息,叮叮当当响了一夜。
释放过后,他亲昵地伏在我的胸口,指尖摸索过我的脸:
“蛮娘,你的眉眼可真像她,不过她在床上可没你这么浪,更不会叫得那么下贱。”
他说着讽笑出声,我强忍着泪水,强迫自己扯起嘴角颤抖着迎合:
“陛下说的是,奴下次一定忍住。”
他微微一怔,擦去我腮边的泪水:
“蛮娘,若你生产之日画像之人还未出现,朕便纳你入宫,并且接回你的父母。”
话毕,他粗暴地从我身体中抽离,再没有看我一眼。
我赤裸着躺在榻上,感受着腹中孩子不适的挣扎,眼泪终于落了下来:
“别哭,再等一月,就能救回阿爹阿娘了。”
次日拂晓,我撑着酸软的腿下床。
萧启明身边的掌事公公单独传旨命我参加当夜的百官夜宴。
我心中不安,以我的身份向来是不被允许出现在此等场合的。
可近身伺候的丫鬟湘云闻言却喜上眉梢:
“姑娘,陛下这怕是要趁您还未生产,要提前册封您呢。”
“六年了,咱们姑娘终于要熬出头啦!”
我戴上母亲送给我唯一的翡翠玉镯,看着它在阳光的照射下闪闪发光。
是啊,好日子就要来了,阿爹阿娘终于要回来了。
当夜的宴席办得很大,文武百官尽数在场。
路过门口时,一个脸生侍卫调戏似的向我吹口哨,眼里却全是鄙夷神色。
我没有同他纠缠,毕竟以我的身份遭人嫌弃早已是常事。
可下一秒,“啪”的一声,他却一记马鞭直接狠狠抽了过来。
马鞭带着倒刺蜇上我的后背,剧烈的疼痛逼得我直接扑倒在地。
玉镯摔得粉碎,直直扎进手心。
一匹快马迅速刹停在我面前,随即立刻有人抓住我的头死死按进满地泥水里。
来人踩着我的头翻身下马,我奋力挣扎却根本无济于事,只能由着脸被踩进更深的污泥里。
湘云想要扑过来救我,却被那侍卫狠狠两鞭子甩在脸上,顿时血流如注。
我拼命挣扎飞扑到湘云身上,一记记马鞭落下,打得我全身痉挛几乎昏死。
恍惚间我想爬到萧启明脚下求助。
却看见正坐之上,萧启明一手将那驾马人温柔揽入怀中,一手举杯宣告道:
“诸位爱卿,这便是朕未来的皇后。”
我茫然瘫坐在地。
因为台上的女人竟真长得同那画像中人一模一样。
2
“听说这位女将军名为姜何,是先皇后的嫡出妹妹,自小便同先皇后一同习武练剑,不想竟也同她姐姐一样成了巾帼英雄!”
“这两人不仅性情相似,竟连容貌都是一模一样!”
“听说陛下一直在找同先皇后一模一样的人,果真是缘分,天作之合啊!”
文武百官对着正座上这对郎才女貌的璧人称赞不绝。
我愣坐在原地,非一母所出的姐妹,竟也能如此相似吗?
陛下已经找到画像中人,我便不得被纳入后宫,那我的父母?
“听说陛下往日偏爱一乳娘,想必就是堂下这位吧。”
“果真是好身材,丰乳肥臀,难怪能得陛下怜爱,不过我看着怎么觉得这么恶心呢?”
姜何的声音把我拉出思绪,顺着她的视线向下看去。
我这才发现在催乳药的作用下乳汁竟不知何时溢了出来,在胸前沾湿了大片。
混着满身的血迹泥水,狼狈到不成样子。
周围的人纷纷捂嘴嗤笑,萧启明也顿时沉了脸色:
“谁让你来的!给朕拖出去!”
我浑身一颤,慌忙捂住胸前,跪倒在地:
“不是陛下让奴......”
可话还未说出口,我便看见掌事公公对着新皇后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门口的侍卫也捂着嘴嗤笑。
原来竟是他们联手算计我。
萧启明脸上却愈加沉重,声音里也带了怒意:
“滚出去,别在这丢人现眼。”
我眼里含着泪跪行向前,还想解释。
可他大手一挥,侍卫就直接捂住嘴把我拖了出去。
我挣扎不开,耳边只剩萧启明的声音渐行渐远:
“一个奴才,朕不过是玩玩而已,何谈偏爱。”
“姜何,朕这后宫,今后唯你一人。”
一字一句如针一般扎进心里。
虽早知不该对这段感情有所奢望,心里竟还是如此之疼。
侍卫像扔垃圾一样把我和湘云丢在廊道上,嫌弃地啐了一口。
此时新皇后入宫的消息迅速传遍皇宫,周围的丫鬟们立刻围上来看起了热闹。
其中一个端着恭桶的丫鬟甚至故意摔倒,酸臭的尿液顿时浇了我满头。
那丫鬟尖声尖气地怪叫起来:
“呦,这不是蛮娘娘吗,怎得如此狼狈呀!”
“原来是我忘了,陛下迎了新皇后入宫,某人的娘娘梦怕是要醒喽!”
周遭的丫鬟们立刻围上来嗤笑着应和:
“一个奴才还妄想翻身当主子,如今摔惨了也是活该!”
“往日里就爱甩着你那两团肉勾引皇上,都怀孕了还不消停,宫里夜夜都能听到你那猫叫春的声音,真是让人恶心!”
“听说她娘当年就是个小医女,不知勾搭了多少男人才搭上了她爹,我看她是想走他娘那卖骚上位的老路子吧。”
“闭嘴!”
我再也忍受不住,撑起身子对准为首的那个丫鬟直接扑打过去。
可奈何她们人多势众,没几下我和湘云便被人围在地上殴打起来。
突然有人狠狠一脚直接踢上我的肚子,剧痛瞬间蔓延全身。
我猛地尖叫出声,蜷缩在地上,浑身颤抖。
一个丫鬟指着我身下满脸惊恐:
“血!是血!她流血了!”
周围人闻言猛地散开,此时身后恰时传来萧启明的声音:
“都围在这里闹什么!”
3
眼见御驾逼近,那群丫鬟顿时慌了神,慌忙跪倒在地把我围挡起来。
我想钻出去求救,却根本没了力气。
想呼救却疼得发不出声。
眼见萧启明就要离开,我几乎绝望。
“蛮娘?”
萧启明只瞥了人群一眼便喊出了我的名字。
那些丫鬟这才看见我露出的衣角,慌忙摆手否认,却直接被侍卫拖开。
一瞬间,萧启明瞳孔震颤,只见我痛苦地蜷缩在地上,身下的鲜血早已染透了衣裙。
我刚想张口,下一秒却彻底昏了过去。
我昏沉了许久,再度醒来却是被身下的剧痛惊醒。
晦暗无光的房子里一群五大三粗的嬷嬷正忙碌着准备各式器具。
我低头看去,只见自己早已被扒光,被全身赤裸着大字形绑在砧板上。
见我醒来,身下的嬷嬷坏笑一声,在我体内的手狠狠一抓。
五脏六腑顿时拧作一团,我猛地发出惨烈的嚎叫。
全身冷汗尽湿,我彻底清醒。
可那群嬷嬷却拿着各式器具围了上来。
“姑娘别怕,我们是皇后娘娘亲自挑选来为您接生的,定保您母子平安。”
说着其中一人便用脏污的双手往我身下探去。
我扭着身体拼命躲避,可四肢被死死绑住,根本无处可逃,只能扯着嗓子哭嚎:
“放开我!我要见陛下!”
可谁知那嬷嬷却狂笑起来:
“姑娘别挣扎了,是陛下特命皇后娘娘负责您接生之事!”
眼见那嬷嬷的手已经摸到我的身下,我彻底绝望,只能狠狠咬上那嬷嬷的手,企图自救。
可下一秒,一记狠戾的耳光却直接把我扇到差点昏厥。
恍惚中,只听那嬷嬷呵斥道:
“小贱蹄子,一个陛下骗来代皇后娘娘生子的工具,还真把自己当主子了。”
“来人,按住她,抓紧动手!”
闻言,我彻底愣住。
骗?难道怀上这个孩子从一开始便全是他的算计?
剧烈的疼痛让我全身痉挛,牙齿几乎咬碎。
那嬷嬷用力极大,不一会儿便将孩子拖了出来。
眼见孩子即将落地,我刚想松口气。
那嬷嬷却猛地一推,孩子瞬间被塞了回去。
我猛地仰起上身,目眦欲裂,张着嘴却怎么也喘不出气。
只能在嘴里断断续续发出不成人声的惨叫。
孩子在腹中痛苦挣扎,几乎能隔着肚皮听到那惨烈的啼哭声。
我心肺俱裂,奋力挥舞着双臂求她们帮帮我,可她们却根本不管。
我只能眼睁睁看着孩子一点一点没了声息。
绝望的泪水滴滴落下,那嬷嬷见孩子没了动静,才用了狠力将他拽了出来。
我像破抹布一样被丢在原地,看见她们抱着孩子离开。
身下的血在不断往外流,我的身体变得越来越冷。
直到听到一声婴孩的啼哭,我才彻底昏了过去。
4
再次醒来时,我已经被送回了自己的寝殿。
身下的伤口已经上药,却还是疼得我满身冷汗。
我强撑着起身,发现萧启明就站在院中。
昏暗的夜色中他一袭玄色衣袍负手而立,眸中尽是阴冷。
身下传来撕裂般的疼痛,耳边尽是嘈杂之声。
我透过窗子向外望去,才发现那群曾在廊道欺侮我的丫鬟正被按在刑凳上死死打着板子。
似是察觉到身后的目光,萧启明回过头来。
我浑身一颤,慌忙爬下床跪伏在地。
身下的伤口受到拉扯我疼得浑身颤抖,萧启明走到我面前许久没有说话。
直到我几乎支撑不住,那熟悉的声音才压了下来:
“蛮娘,你怎么这么笨,别人欺负你也不知道还手吗?”
我低着头苦涩一笑。
他又何曾给过我反抗的权力。
见我不说话,他的语气渐渐软了下来:
“放心,以后朕会护着你的。”
我恭敬地磕头谢恩,抬头的瞬间又挂上了我最擅长的讨好的笑:
“奴谢陛下恩典,能否允许奴看看孩子?”
看着我期盼的眼神,萧启明不自在地轻咳了一声,没有回答。
他将一份卷宗扔到我面前,有些艰难地开口:
“以后接你父母回京的事便不要再提了。”
我霎时皱紧了眉头,不可置信道:
“陛下,是您答应我只要生下孩子就重审旧案接我父母回来,为何!”
“蛮娘!这就是你跟朕说话的态度!”
呵斥声带着威严压下,我下意识地浑身颤抖,却仍倔强看着他。
萧启明叹了口气,声音发冷:
“蛮娘,你父母通敌之罪证据确凿,根本无须复查。”
我拿起那漏洞百出的案卷,根本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况且当年检举你父母的人,就是当今皇后和他的父亲,他们全家都是忠勇之士,怎么可能陷害别人!”
我脑中一片嗡鸣!
原来这才是他不愿追查的原因!
我气得全身发麻,起身死死盯着萧启明的眼激动质问:
“究竟是铁证如山无须复查,还是您因顾念先皇后的情谊根本不敢查!”
“您难道不是同当今皇后早就相识,因她不孕,才借此哄骗我替她生育,而您根本从来没想过要接回我的父母!”
“啪——”
话音未落,一记响亮的耳光直接打了下来。
我被扇倒在地,头撞上墙角,鲜血直流。
萧启明脸涨得通红,指着我的手剧烈颤抖:
“先皇后一家忠勇,也是你这等奴才能置疑的!”
“再敢多嘴,别怪朕对你不客气!”
萧启明拂袖离去,我强撑起身追上去要讨个公道。
却直接被门外的姜何堵了回来,紧接着便是两记狠狠的耳光。
我瞬间意识跌倒在地,恍惚间听见姜何甜到发腻的声音:
“陛下说女人最能理解女人,所以让我来安慰你。”
我强撑着身体冷笑出声。
让残害我全家的凶手来安慰我,陛下可真是出的好主意。
“你不是想知道孩子的下落吗,让我来告诉你好不好?”
“你把他怎么了!你把我的孩子怎么了!”
“他......死了!”
姜何说完惊声尖笑起来,我不可置信地咆哮出声:
“你胡说!你骗我!我明明听到孩子哭出了声,他怎么可能会死!”
“刚出生的时候确实没死,所以我只好把他亲手淹死喽!”
姜何眼神笃定,我却依旧不肯相信,惨笑着自我安慰道:
“不可能,孩子是陛下让我生来给你的,你怎么可能杀他?”
姜何像是听到了什么极度可笑的事情,笑得前仰后合:
“蛮娘,你不会真以为我会允许一个贱婢的孩子,成为我的儿子,成为陛下的皇子吧?”
“我有姐姐留下的孩子,根本无需别人替我生子!”
“也不知陛下发了什么疯,非要让你替我代孕,没办法,我只能亲手把这孩子杀死了。”
说着直接命人将孩子的尸体扔在我脸上。
孩子猛然落地,这是我第一次见到我的孩子。
他全身都是青紫痕迹,一张小嘴还保持着窒息时的痛苦模样。
泪水骤然决堤,可姜何却又把孩子抢了过去,拿起火把直接点燃了襁褓。
我被按在原地,近乎凄厉地嚎叫求饶,可姜何根本不为所动。
肉焦味弥漫开来,我发疯般挣脱束缚,双手插进火堆,却只摸到满手灰烬。
双手全被烧伤,可我却仿佛感受不到,依旧魔怔似地翻找孩子。
姜何带着众人娇笑离去。
看着姜何背影,恨意骤然翻涌,我怒吼着抓起身侧的花瓶拼命向她扑打过去。
却直接被侍从踹倒在地,打到吐血昏厥。
醒来后,我对着痛哭的湘云,麻木道:
“湘云,去内务府领出宫的文书吧,我要离宫!”
5
宫中人皆以为我失了圣心,皇上忙着准备新皇后的册封典礼也没空管我,所以拿到出宫文书倒十分顺利。
出宫时间定在三日之后。
前两日湘云帮我收拾出宫的行李,却发现东西少得可怜。
入宫六年,我仅有两身素衣,几双布鞋。
唯一贵重的便是当年萧启明从流放地带走我时亲手给我戴上的那支素簪。
萧启明除了日日把自己的身体给我,其余什么也没留下。
就像这六年活在谎言里的时光毫无意义。
我摩挲着那只银簪,眼神愈加决然。
既然已经没了救回父母的希望,与其继续苟活在宫里,我宁可回到艰苦的流放地。
至少可以同亲人相守过最后的时光。
原以为三日能安然度过,可谁知第三日清晨睁眼时我却是在皇后宫中。
她身披嫁衣,美得艳丽,却掩盖不住嘴角恶毒的笑意。
此时我才想起今日是她同萧启明的大婚之日,而此刻她却刻意把我绑了过来。
我挣扎着想要起身,却发现周身血脉全被银针封住,根本动弹不得。
在我极度恐惧的目光中,皇后端着一碗黑墨色的汤药走了过来:
“你怎么就这样不识时务呢?”
“我已经警告过你离开陛下,你却还敢勾搭陛下让他把你留在宫中,那就别怪我对你下手。”
“你当真同我那好姐姐一样傻,一生都活在别人的算计里自己却不知道,到头来都只能成为我前进路上的垫脚石罢了。”
一股强烈的不安袭上心头。
可我来不及多想,身旁的丫鬟便已用力捏开我的嘴,把药灌了下去。
我被呛得几乎要窒息,想出声解释,想告诉她明日我就会离宫,从此再不出现。
却发现银针封穴我连话都说不出来。
只能流着泪呜咽,看着那药被一点点灌入腹中。
见我流泪,皇后立刻故作怜悯地捂住了嘴:
“哎呀,妹妹怎么哭了?”
“是不是想家里人了?那我便送他们来和你团圆好不好?”
我心下猛地一惊,只见她轻轻拍手,侍卫立刻押上来两个白发老人。
我爹娘不过四十余岁,可如今却满头白发。
他们浑身的鞭痕,满脸血污,就连舌头也被人割掉,只能咿咿呀呀地挣扎。
若非那两双熟悉的眼睛,我几乎要认不出他们。
他们挣扎着要靠近我,却被身后的侍卫像狗一样狠狠牵住。
我想抱抱他们,拼命挣扎却根本动弹不得。
见此情形皇后却耐心解释起来:
“妹妹不知道吧,其实自你怀孕那日我便将二老接了回来。”
“你在宫中代我孕育之时,我都在好好照顾你的父母,为的就是今日让你们好好团聚。”
说着只见她身后的侍卫手起刀落,爹娘的人头就那样直挺挺地掉了下来。
“爹!娘!”
喉咙里终于发出惨烈的哭嚎,银针因我过度用力而错位,划破了血肉,留下一道道可怖的伤痕。
我拼死向爹娘爬去,可服下的毒药却骤然生效。
剧烈的疼痛让我缩成一团,再不能行动。
皇后带着侍从们拂袖离去。
不一会,满城烟火尽燃,帝后大婚终于开始。
嘴角缓缓溢出鲜血,我看着屋外火光升起,彻底没了意识。
第2章
6
大婚当场,鼓乐齐鸣。
姜何在众人的瞩目下接过皇后册宝,莞尔一笑,一步步向着萧启明走去。
红裳曳地,蓝帔缀华,凤冠垂旒,熠熠生光。
姜何虽是继后,可萧启明却给了她最高的婚礼仪制。
众人的眼光无一被她吸引,可此刻萧启明的目光却透过她落在了身后的人群里。
他的眼神有些失落,因为他始终没能找到那个他想看到的身影。
他不知道为何明明自己已经找到了画像中人,明明自己最爱的那张脸现在就在身边,他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
而在这样重要的场合,他最想见的竟然是一个无数次被他玩弄羞辱过的奴才。
姜何的触碰让他回过神来,此时他才意识到姜何已经走到他身边。
看着那张激动万分的脸,萧启明强迫自己扯了扯嘴角。
他定了定心神,扶着姜何走上高台,准备行祖宗祭拜之礼。
恍惚间他听到周围的人群骚动:
“听说了吗,刚刚皇后宫里燃起大火,不知是不是不祥之兆啊!”
“起火时,还有人看见好像是蛮娘晕倒在里边,也不知道逃没逃出来。”
萧启明心下一惊,眉头紧皱,立刻转头对着那人低声质问:
“你刚刚说什么?”
那人根本没想到这种场合皇帝还有空分心听自己说话,慌忙跪地解释道:
“陛下,奴才只是听说,好像是皇后宫中起火,有个奴才存在了里面。”
萧启明瞬间变了脸色,一言不发就要冲下台去。
姜何见状慌忙将他拉住,红了眼眶:
“陛下,您这是要做什么?我们姜家二女侍一夫已是有损颜面,如今大婚当场陛下要因为一个奴才弃我而去,难道是要我和姐姐沦为这全天下的笑柄吗?”
“再者说,皇后中宫守卫森严,即便是真起火也能马上扑灭,怎么可能会出现大火困人的祸事。”
萧启明看着姜何那张楚楚可怜的脸,这才意识到自己刚刚为了一个奴才有多么失态。
况且姜何所言在他看来也颇有道理,便放下心来,安心同姜何走完了所有仪式。
可他没看到姜何嘴角那抹得意的笑,更未看到宫宇一角燃起的滚滚浓烟。
大婚仪式十分顺利,姜何早早被送进新房,萧启明则在外同百官夜宴。
不知为何,他总觉得今夜的菜格外难吃,一口都吃不下去,没过多久便只身离开了宴席。
他匆匆走向皇后宫中,似乎急切地想验证些什么。
可抵达皇后宫中眼前的一幕却让他瞳孔骤缩。
只见原本华丽的宫殿,如今已然变成了一片废墟,只剩几根焦黑的柱子在那里摇摇欲坠地支撑着。
萧启明脚步有些踉跄,向里走去却发现几个侍从正在清理现场。
他猛地踹倒其中一人,声音里带着压抑不住的暴怒:
“皇后宫中失火这么大的事为什么不报给朕!你们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
那人一看来人是皇帝,吓得浑身哆嗦,立刻跪倒在地交代了个清楚:
“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是您身边的掌事公公来传旨,说是不论今天何事都不必向您禀报,万不可打扰了您和皇后的婚礼。”
“尤其是......”
那人说到一半便不敢再说下去。
萧启明耐心早已告罄,怒斥道:
“尤其是什么?!!”
“尤其是关于蛮娘那个奴才的事,更不能向您禀报!”
萧启明心猛地一沉,自己何时让公公传过这样的旨意。
下一秒,一种不祥的预感顿时直击心头。
他强装镇定向里走去,刺入眼帘的却是一具瘦小的尸体盖着白布躺在那里。
他颤抖着手将布掀开,看见的确是一张被烧到面目全非的脸。
他刚想松口气,转移目光的瞬间心却猛地一紧。
只见那女尸头上簪的,正是当年入宫时他亲手给蛮娘簪上的素簪。
此时皇后的贴身侍女也赶了过来,她看到地上的尸体,想都没想便惊声尖叫起来:
“这是蛮娘啊!听说她早就怨恨我们娘娘抢她恩宠,这回怕不是故意想来烧死我们娘娘,一不小心才把自己搭了进去。”
那丫鬟说着竟假模假样地哭了起来,可下一秒却直接被萧启明吓破了胆:
“闭嘴,你再敢胡说,小心朕割了你的舌头。”
“蛮娘生性胆小,连打人都怕,她绝不可能杀人!”
“来人!给朕查!查出是谁害了蛮娘,朕必将他碎尸万段!”
看着皇上愤然离去的背影,那小丫鬟彻底吓愣在原地。
皇上什么时候如此在乎一个奴才的生死了。
当夜萧启明迟迟没有入新房,他摸黑坐在正殿,脑中一片混乱
直到嬷嬷催他不要误了吉时,他才回过神来赶往新房。
谁知一进门就听见皇后同丫鬟谈笑风生。
7
“娘娘,您可真有手段,这么快就把那女人处理了,以后这后宫可就是您说了算了。”
“不过这回没能把谋害您的罪名栽在她头上,还惹了陛下不高兴,您以后可要更加小心了。”
那丫鬟的语气里带着担忧,可姜何却毫不在意,得意道:
“怕什么,那女人和我那庶出姐姐一样都是蠢货,注定都是要给我做垫脚石的。”
萧启明闻言心中不安渐升,听得更加仔细。
“送我那个庶出姐姐去死,是为了给我自己谋一个好前程;而送这个女人去死,是为了让陛下的心只属于我一人。”
“谁让她们天生卑贱,能成为我这种嫡出贵女的垫脚石也是她们的福分。”
“你也不必夸我嫁得好,谁不知道当今陛下只是个庶子,要他如今身居皇位根本不配和我平起平坐,说到底,也是他高攀了我。”
屋内的调笑声越来越大。
就连萧启明身旁的侍卫也忍不下去想要立刻冲进去打断,却被萧启明拦了下来。
只见萧启明苦笑一声,眼神逐渐阴狠:
“别声张,今晚便去查探,朕要知道全部的真相。”
派出暗卫后,萧启明打算一个人回宫。
他走在路上,却觉得这偌大的皇宫似乎竟无一处他想去的地方。
鬼使神差的他又回到了蛮娘生前的寝殿。
屋子里空空荡荡,劣质的窗子并不挡风,床榻上的屋顶还在漏雨。
以往他总是让人把蛮娘抬到自己寝殿享用,似乎从来没注意过蛮娘自己的住所竟然这么冷。
心中不由得有些愧疚。
他坐在榻上,手里摸索着那根素簪,往事袭上心头。
第一次在流放的队伍里见到蛮娘时,自己刚刚死了皇后。
那时蛮娘只有十四岁,可那双眉眼却长得同先皇后极为相似,就连其中带着反抗的倔强也一模一样。
自己将她带回宫里,每次相见都控制不住地想要她,却放不下自以为对先皇后的专情。
更厌恶自己怎么能对一个奴才产生情谊。
于是他逼蛮娘做了先皇后遗子的乳娘,并用只有行房事才能保证乳汁鲜美这般拙劣的借口要了她。
欺骗自己不过是为了先皇后留下的孩子好才和别人有了关系,自己并未移情。
自第一次起,他好像有了性瘾,日日都要对蛮娘贪婪索取,就算蛮娘痛哭求饶他也不肯放过。
似乎在这偌大的深宫里,他却只有在蛮娘这个奴才身上才能得到片刻安定。
自己生来就是庶子,从小受尽暗算凌辱。
所以即便身处高位也不敢相信任何人的真心,他将一颗心冰封起来,即便受了伤也只会自己舔舐。
可那次他遭人暗算被砍后,却躲进了蛮娘的房间。
蛮娘虽然害怕,却仍旧是哆嗦着给他上药。
一颗温热的泪水滴在背上,那一刻他的心裂开了缝。
他感觉自己是真的活着,感觉这世上似乎还是有人真心关心自己的。
只可惜这个人只是个卑贱的奴婢,自己又怎么能爱她、依赖她。
认识姜何是一年前的事,自先皇后死后姜何便顶替她做了主将。
一年前班师回朝,那是他第一次见到姜何,那张脸竟同先皇后一模一样。
可他看着那张一模一样的脸,心里却总觉得怪怪的。
可姜何却告诉自己,她姐姐的遗愿便是让姜何替自己好好照顾萧启明。
往日的情意冲入脑海,他便当场许下了迎娶姜何今后唯她一人的承诺。
他下了决心要放蛮娘出宫,可他却怎么也舍不得。
恰好姜何不能生育,他便生了让蛮娘代孕的念头。
此举表面上是为了姜何,可只有他自己知道他不过是想再拖一年的时间给自己戒断而已。
自那日起,他便开始对蛮娘更加恶语相向。
他用最恶毒低贱的话羞辱蛮娘,不断告诉自己蛮娘不过就是个下贱的奴婢,配不上自己,更不配与姜何相提并论。
眼见自己欺骗不了自己,她便又夜夜对蛮娘疯狂索取,觉得一年的时间睡够了也就厌烦了。
可他想尽了办法,最终也没能舍得蛮娘。
他又成了亲,娶的不是蛮娘,可他却还是想把蛮娘困在宫里。
他自私地想,哪怕终生不见,只要蛮娘在他便总觉得这宫中还有一丝慰藉。
可谁知,也正因此,他才亲手把蛮娘逼上了绝路。
萧启明紧握着银簪,任由簪子刺破手心却好像感觉不到。
他胸口剧烈起伏,眼眶泛酸,极力压制着内心的情绪。
就在此时,房门被突然敲响。
8
来人是萧启明派去查探的暗卫,他们效率极高,再加上姜家父女行事不加遮掩当夜便将所有真相全部查出。
萧启明坐在正殿,通过卷宗将当年的真相尽收眼底。
原来先皇后之死并非偶然而是早有预谋。
先皇后本为姜家庶女,自小天资聪慧,被当成将才培养。
可嫡女姜何却天生愚笨,其貌不扬,终究一事无成。
姜父为帮自家嫡女谋一份前程,竟同敌国里应外合将先皇后害死在战场上。
为的便是让姜何顺着她姐姐多年在军中给姜家打下的声望,顺理成章顶替其主将的位置。
一次通敌并未让姜家父女满足,他们尝到了甜头。
又得知敌军地区因气候原因导致女子不易生育,竟然逼着军中女兵,在两国交战线上做起
了代孕生意。
女兵若敢反抗,便强行致其怀孕。
再于生产之时,派嬷嬷趁机对其反复折磨,直至其彻底妥协为生育工具,
其中近有一半人在生产当日被活活折磨致死。
而当日他同意姜何安排去给蛮娘接生的,也是这群嬷嬷。
萧启明只觉得胸口钝痛,几乎喘不过气来,他强撑着身子强迫自己继续向下看去。
姜家父女的通敌行为过于残忍,不少活下来的女兵集聚在一起想要将其告发。
迫于压力,姜家父女便决定先发制人,找一个替罪羊将罪行承担下来。
京中权贵他们不敢得罪,于是便盯上了寒门出身的蛮娘一家。
蛮娘一家无权无势,从姜家检举,到彻底定罪不过半日之久,接着便是全家流放。
萧启明当年念着先皇后的情谊,得知是姜家父女检举,连此案的卷宗都未曾查看便完全允准。
如今他看着那份漏洞百出的案卷,再想起蛮娘那夜绝望的质问,只觉得心都被彻底撕开。
姜家通敌生意稳定后,姜父得知陛下对先皇后旧情难舍寻找同她相似之人,便又动了心思。
他找来一等一的易容大师,将其貌不扬的姜何彻底整成先皇后的样子,刻意送到皇帝面前。
又编造先皇后遗愿,让皇帝心甘情愿将姜何纳入宫中。
为的是内外兼攻,彻底蒙蔽皇帝耳目,稳住姜家的地位。
姜何待人极为刻薄,常以折辱宫人为乐,入宫之后身侧之人皆怨声载道。
而火灾前夜,她曾命人将昏迷蛮娘抬入宫中,欲行不轨。
看到最后,萧启明眼神几乎涣散。
他缓缓蹲下身来,脸上似有泪水,张着嘴却痛到哭不出声音。
许久后,屋内传来近乎凄厉的悲鸣。
屋外的暗卫吓得一颤,一向沉稳阴狠的帝王,如今竟为一个奴才狼狈至此。
此时皇后寝殿,姜何正在为萧启明的迟来而暴怒:
“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洞房花烛之夜就让我独守空房,可懂得一点礼仪?”
“果真是庶子出身,怎么也改不掉骨子里的低贱无礼!”
一盏茶碗摔碎在门框,萧启明却突然走了进来。
姜何猛地一慌,转瞬又变了脸色讨好娇笑着缠了上来:
“陛下怎么来得这样晚,莫不是有了新人便将臣妾和姐姐忘了?”
萧启明温柔一笑凑到姜何耳边,声音里却尽是毒辣:
“怎么会忘呢,你就是化成灰我都记得!”
姜何一愣,下一秒,直接被打晕了过去。
姜何再次醒来时却是在大牢之中。
她被死死绑在刑架上,周遭的嬷嬷手里拿着各式器具。
她哪里见过这种场面,忙不迭对着主座上神色不明地萧启明讨好:
“陛下这是干什么,夫妻情趣吗,是不是有点过了。”
“不如陛下放我下来,让我好好伺候您。”
萧启明没有说话,只是大手一挥,那群嬷嬷冷笑着便围了上去。
手里的各式刑具甚至还带着未干的血迹。
姜何惊惧万分,再也演不下去直接破口大骂道:
“放开我!你一个庶出的小子在这里耀武扬威些什么,我可是当朝宰相的嫡出女儿,你敢动我,我爹不会放过你的。”
姜何平时作威作福惯了,惊惧之下竟暴露出本性。
话说完才意识到自己面前的人可是这天下的皇帝。
只见萧启明阴鸷一笑,姜何这才意识到自己真的完了。
9
当夜姜何凄厉的嚎叫响彻整个皇宫。
她挨了马鞭,受了水刑。
她此生还未行过男女之事,第一次却是被绑在砧板上,像当初蛮娘生产时那样被特制刑具在身下反复拉扯,折磨得破破烂烂。
她终究熬不住刑,把知道的一切都吐了个干净:
不仅包括她如何虐杀我爹娘,更将谋害我的全过程交代得清清楚楚。
最后几乎是昏厥着在供词上画了押。
萧启明当着姜何的面下令将姜家满门抄斩。
并将姜何带到刑场,让她亲眼看着自己的亲人被斩首始终。
姜何撕心裂肺地嚎叫求饶,却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亲人的头颅一个个被砍下。
行刑结束,姜何呕出了血几乎失了智。
让人把她拉进冷宫之前,她却发疯般狂笑起来:
“陛下,您若真想为蛮娘报仇,只杀我们又有何用,您最该杀的难道不是自己吗?”
“她是您的人,若非您的纵容,她又怎会死得如此轻易?”
萧启明正想离开,脚步却猛地一顿。
只见他瞳孔骤缩,猛然呕出一口鲜血,彻底瘫倒在地。
宫人们慌忙围了上来,却见得萧启明神色涣散。
恰好此时暗卫匆匆传来消息:
“陛下,火灾当日有人曾见一黑影进入现场,带走一人!”
10
自从那日,这一消息似乎成了萧启明生活里全部的精神支柱。
他失去了所有的兴趣,唯一爱做的便是常常去看蛮娘的孩子,陪她玩乐,逗她说笑,他此生从未如此关心任何一人。
他每日都要派人查询蛮娘的下落,可带回的全是无用的消息。
直到一年后,终于有人找到了当初救出蛮娘的人的下落。
萧启明没有丝毫犹豫当即驾马出宫,跑马千里,直接来到那人住所。
萧启明迫切地推门而入,直接把刀架上那人的喉咙,逼问道:
“说!蛮娘在哪!”
谁知那人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竟没有丝毫慌张,冷笑一声道:
“看来陛下如今还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下等人,觉得我们命如草芥,就像当年您对蛮娘一样。”
一句话直直打进萧启明心里,他胸口剧烈起伏压抑着情绪。
许久,他收了刀,竟对那人单膝跪地恭敬请求道:
“多谢恩公对蛮娘的救命之恩,求您告诉我蛮娘如今在哪!”
他声音几乎哽咽,那男子见他如此终是叹了口气:
“你若想知道,便自己一人随我来吧。”
萧启明不顾侍卫阻拦,直接屏退众人,激动地跟了上去。
可接下来的一幕却让萧启明不敢置信。
只见那男子带他爬上后山,指着上面的一座枯坟说道:
“蛮娘就在这?”
萧启明瞳孔震颤,他一把揪起那人的衣领压抑着声音中的恐惧怒道:
“你在骗我!你在骗我是不是!”
“你不是救了她吗,那她怎么会死!”
那男子也被彻底激起了怒意,他一把将萧启明推倒在地,怒斥道:
“你在这发什么疯,她为什么会死难道不全是因为你吗!”
“自从你把她带回宫中,你什么时候关心过她,常年服用催乳药积累的毒性,加之生产时受到的凌虐和火灾是对内脏的损毁,她的身体早就不行了。”
“我是救了她,可没一年的时间她便因陈年旧疾而死,而这一切全都是陛下您一手促生的,现在又有什么不可相信的!”
一记惊雷从天劈下,雨水瞬间蔓延。
“不可能,这不可能......”
萧启明像中了魔一般自言自语,随即便飞扑到坟前,疯狂扒了起来。
混着满地的雨水砂砾,他双手被割得鲜血直流,连指甲也被掀翻。
可他却好似感觉不到疼痛似的疯狂扒着泥土。
直到棺木出现,他才慢慢冷静下来。
他深吸一口气,颤抖着手推开棺木。
只一眼便瘫坐在地。
棺木中的尸体早已面目全非,可他却抚摸着尸体腰间那朵残破的红梅痛哭出声。
因为那是当年他亲手给蛮娘刺下的。
世间女子往往只有妓女才会在腰间刺青,所以蛮娘几乎是哭求着让他不要刺下。
可他为了羞辱蛮娘,为了时刻提醒自己蛮娘卑贱的身份让自己不要沉沦,还是把她绑起来刺了上去。
那夜蛮娘的痛哭声在宫里响了整整一夜。
“陛下,您如今这副悲痛模样,是因为您真的爱蛮娘吗?”
一句冷声的质问从身后传来,把萧启明拉回了现实:
“或许是爱的吧,但您的爱却是无比自私的,只会给她带来伤害。”
“您如今这么痛苦似乎那么爱蛮娘,可她活着的时候您却只会不顾她的意愿对她无节制地索取,而她在宫中所受的凌辱折磨您却从未维护过她。”
“您依赖她离不开她,却又因为她奴婢的身份看不起她,您为了欺骗自己不爱她便反复羞辱她,可蛮娘又做错了什么,要因为你自己的感情被如此折磨!”
“您娶了新的皇后,不要她了,却还要把她囚禁深宫,只为了自己那一点点的安心,是您的私欲害死了她!”
那人说完愤然离去,只留下萧启明一人瘫坐在原地。
接下来的三日,暴雨如注。
可萧启明却像完全感觉不到,整整在坟前不吃不喝枯坐三日。
第四日拂晓,太阳高升,萧启明才渐渐回过神来。
恰好那男子也带着宫中那群着急的护卫上了山。
萧启明整个人几乎脱力,只能被人搀扶着起身。
他想命人带走蛮娘,可那男子却拦了下来:
“陛下若想给蛮娘最后一丝安宁,便把她留下吧。”
“蛮娘最后的意愿,便是与您死生不复相见。”
那人声音平静,却彻底泯灭了萧启明眼中最后一丝光亮。
许久后他苦涩一笑:
“来人,把棺木掩埋好,让蛮娘留在这吧。”
萧启明回宫后大病了一场,其间姜何也在冷宫中被奴才折磨至死。
萧启明清醒后得知,心中却没有丝毫波澜。
他了解到那救出蛮娘的男子是一位曾受蛮娘父母恩惠的江湖人士,多年来一直在追寻她父母的下落以图报恩。
可谁知找到时,二老已被枭首,他只能救出了奄奄一息的蛮娘并伪造尸体替代。
得知真相,萧启明以蛮娘丈夫的名义给那男子送去谢礼,却被拒之门外。
自此他便像彻底变了一个人。
他大力整顿宫中,对宫中的奴才宽容以待。
不仅给予奴才们更多优待,更对借势欺侮奴才的人毫不姑息。
并且此后所有的案件审查他都细致过目,再未出现过任何错漏。
人人都说他有性瘾,可蛮娘死后,他却再未宠幸过任何一人。
他所有的空闲时间都陪在两个孩子身边,把所有的感情都注入了进去。
他再没提过蛮娘,也再没有哭过。
人们都以为他走出了创伤,可十年后,当他违背祖制,把皇位传给两个孩子来坐的当夜,他却消失在了皇宫之中。
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当再次找到他时,他却躺在蛮娘的墓前笑着没了气息。
只见坟前的树干上刻着:
“蛮娘,来生愿能与你再相见,你为主我为奴,借以偿还此生罪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