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圣旨内容清晰无比，每一个字都像重锤，砸在斐浪心上。
和离？
赴任江南监察御史？
季文心强撑着从刑凳上滚落在地，伏地叩首。
她的声音因疼痛而颤抖，却带着前所未有的决绝：
“臣……季文心，领旨谢恩！”
她抬起头，看向斐浪，那眼神再无半分情意，只有劫后余生的清醒与决然。
斐浪怔在原地，手中的匕首“哐当”一声掉在地上。
他脸上是全然的不敢置信和措手不及。
皇帝怎么会突然下旨？
还是在他即将彻底掌控她的时候？
“不……公公，这其中是否有误会？我与文心……”
斐浪上前一步，试图挽回。
宣旨太监面无表情地打断他：
“斐大官人，接旨吧。”
“陛下金口玉言，岂容置疑？”
他将圣旨递向季文心，两名随行宫女立刻上前，小心翼翼地将季文心搀扶起来。
“郡主，车马已在府外备妥，御医也已候着，请您即刻启程。”
季文心借力站稳，甚至没有再看斐浪一眼，只对妹妹文芷道：
“收拾行装，我们走。”
“阿姊！”
季文芷含泪冲上来，扶住她另一侧。
斐浪看着她们相携离去的背影。
“文心！”
他忍不住喊道，声音里带着他自己都未察觉的慌乱与哀求。
季文心脚步未停，仿佛根本没有听见。
沈瑶在一旁，低垂着头，用帕子掩住嘴角，那帕子下的弧度，是抑制不住的狂喜。
走了！
这个压在她头上的正妻终于走了！
浪儿以后就是她一个人的了！
季文心的动作很快，或者说，她本就没有什么需要留恋的。
那些曾经象征着她身份与束缚的珠宝华服，她一件未取。
她只带走了必要的官印、文书、银票，以及那个装着斐浪罪证的樟木匣子。
不过半个时辰，一辆马车停在府门外。
季文心换上了一身干净的素色布裙，与妹妹携着简单的行囊，准备上车。
她甚至没有回头再看一眼这座囚禁了她两年、给予她无尽耻辱与痛苦的府邸。
斐浪站在门口，看着她的背影，一种前所未有的、撕裂般的恐慌与痛楚猛地攫住了他的心脏。他意识到，她这一走，便是永远。
他将彻底失去对她的一切掌控，乃至……失去她这个人。
他再次冲上前，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哀求与慌乱：
“文心，我们……我们之间……”
季文心脚步顿住，缓缓侧过半张脸，阳光勾勒出她清瘦却坚毅的轮廓。
她的声音平静得可怕：
“斐浪，从你刀尖抵住我手腕那一刻起，我们之间，只剩你死我活。”
说完，她再无留恋，与妹妹一同登上马车。
车夫扬鞭，马蹄声起，车轮辘辘，载着她们驶离了斐府，驶向通往江南的官道。
斐浪僵立在原地，望着马车消失的方向，只觉得心口的血肉被硬生生剜去，空落落的疼。
他失去了她，永远地失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