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晚上，霍沉舟回来后，还真带来了牛奶，不过是光明牌的奶粉。
这个年代，奶粉也是很稀有的，她今天去供销社时，售货员说奶粉买完了。
霍沉舟道：“这是军队保育机构发的奶粉，属于家属福利，你以后早晚都喝一杯。”
沈知夏用搪瓷杯泡了一杯牛奶，温热的牛奶泛着乳白，闻起来很香甜。
她喝了一口，这时候的奶粉很纯正，有一股浓郁的奶香。
她没想到只是喝个奶粉，居然也会引起纠纷。
沈知夏买了好几件衣服，她用清水把衣服洗了一遍，挂在了营房外的晾衣绳上。
这天，她去收衣服。
李老太太看到后，就提高了声音：“哟，听说大小姐每天都在喝金汁玉露呢？”
“我们这些粗人，这辈子都没尝过牛奶是啥味儿。”
在这个物资匮乏的年代，供销社的奶粉都要用珍贵的票证换，更别说新鲜牛奶。而她能拿到牛奶，全因丈夫是团长，保育机构对军属的特殊照顾。
李老太太知道之后，早就开始妒忌了。
“这是我给孩子喝的。”沈知夏皱眉。
她是孕妇，这又不是什么秘密，而且奶粉是霍沉舟给她的，就算是因为他的身份，才给她的关照，那她作为霍沉舟的妻子，又怀孕了，这份殊容，她也能够承受，绝对不是李老太太能够提出意见的。
说难听一点，李老太太就是在多管闲事。
“给孩子？我看是给自己解馋吧！”李老太太把木盆重重墩在地上，溅起的水花弄湿了她的布鞋，“我们家就苦了，我就是发烧连口糖水都喝不上，您倒好，喝着牛奶养膘。”
她看了一旁的女人，说道：“人家桂兰也怀孕了，还不是天天洗衣服做饭，哪里有这么娇气？桂兰，你说是吧？”
一旁的妇女长了一张瓜子脸，面色苍白如纸，眼睛细长清秀，眼窝微微凹陷，她低垂着眼睛，像受惊的小鹿般怯生生，明明看起来年纪也不小了，但是楚楚可怜的。
闻言，她惊慌地看着李老太太，但也只是咬着下唇，没有否认。
军营里面怀孕的女人并不多，这个女人就是周副团长的寡嫂陈桂兰。
陈桂兰细声细语地说道：“李老太太，你快别说了，霍团长就是疼媳妇而已，牛奶都紧着她喝，哪里像我这种命苦的人。”
她嘴上虽然说不要提及这件事，但是这语气却听着让人不舒服。
李老太太啧了一声，不悦道：“得了吧，谁知道这牛奶是不是从保育院克扣的？”
“不愧是资本家出身的小姐，真是有福气，每天喝牛奶、穿细布，你自己还指不定藏了多少金条呢。”
藏金条......
此话一出，周围的人都盯着沈知夏。
沈知夏的出身好，是城里来的大小姐，有文化，长得也好，这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当初还有不少人在背后羡慕过霍沉舟能娶到这样一个媳妇儿。
军营里面的妇女，大多都是农村出身，沈知夏和她们站在一起，其实区别还是非常明显的。
沈知夏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她缓缓直起身子，脊背挺得笔直，周身散发着一股凌厉的气势，那双平日里温柔的杏眼此刻像是淬了冰，目光如刀般射向李老太太：“李老太太，饭可以乱吃，话可不能乱说。您哪只眼睛看见我藏东西了？倒是您，天天在营房里搬弄是非，嚼舌根，莫不是心里见不得别人好？”
李老太太被她这眼神和话语惊得往后退了半步，但很快又梗着脖子说道：“大家都有目共睹，你在这军营里，洗衣做饭，挑水种菜这些家务事可一样没干过！凭什么就你过得这般舒坦？”
“我过得舒坦，那是我丈夫用命在战场上拼来的！” 沈知夏厉声反驳，声音清脆而响亮，在水井台上方回荡，“我男人为了保家卫国，在前线出生入死，我作为他的妻子，享受些应得的待遇，有何不可？倒是您，总拿出身说事，难不成在您眼里，革命只看过去，不看现在？霍团长为部队做的贡献，您是瞎了看不到吗？”
她向前一步，李老太太下意识地又往后缩了缩，沈知夏继续说道：“再说了，我虽没做那些家务，但我就没为军营出力了？可我会认字，会算账，如今我才来军营，还在熟悉环境，等我把孩子生了，我还可以去帮文化教员教识字班，省得有人说我吃白饭。”
“你......你这是强词夺理！” 李老太太被怼得满脸通红，手中的拐杖在地上重重敲击着。
“我强词夺理？” 沈知夏冷笑一声，“您年纪大了，本该安享晚年，却整日四处造谣生事，您摸摸自己的良心，就不会痛吗？今天您要是拿不出我藏东西的证据，这事，没完！”
她的声音掷地有声，字字铿锵，震得周围的人都忍不住心头一颤。
周围响起细碎的议论。
张卫红路过，看到这里发生的事情后，赶紧说道：“识字班缺人，我家虎娃正闹着要学写字呢。”
“我男人总说填表犯难，现在就缺老师，要是有人能教教大伙，那真是太好了。”
李老太太张了张嘴，却再也说不出话来。
“怎么回事？”
一道低沉的声音突然炸开，霍沉舟大步走来，军帽下的眼神冷得像腊月的冰，他径直走到沈知夏身边，伸手将她护在身后，军装下摆带起的风扫过晾衣绳。
张卫红告状：“李老太太说小沈喝的牛奶，是从保育院克扣的。”
李老太太触及到霍沉舟的眼神，顿时被吓了一大跳，她手里的棒槌当啷落地：“霍团长，我就是说说......”
“说说？” 霍沉舟扫视众人，目光如刀，“物资科调拨的牛奶，每一份都有记录，我妻子是军属，按规定享用补给，轮不到你们嚼舌根！”
他顿了顿，声音愈发冰冷，“要是有人觉得自己家物资分配不公，现在就跟我去后勤处查账！”
营房外一片死寂，只有晾衣绳晃动的沙沙声，李老太太张了张嘴，终究没敢出声。
霍沉舟转身握住沈知夏的手，声音放柔：“走，回家。”
他的手掌宽厚温热，把她的小手都包裹了进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