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张卫红小声说道：“你看到刚才那个男人没？那是这里的副团长周学农，他身边扶着那个女人是他嫂子，晓微姐就是看到他们在一起，这才急匆匆赶过去的，她是想去监视他们。”
沈知夏诧异道：“嫂子？那他大哥呢？”
张卫红说道：“他大哥在战役中牺牲了，周副团长这就带了一个寡嫂在身边，那寡嫂比他大五岁，肚子里面还有五个月身孕，寡妇门前是非多，偏生周副团长还把寡嫂供在家里，我上次还瞧到那寡嫂给周副团长做裤衩呢，她伸出手就在周副团长的身上比来比去的。”
“听说周副团长升任副团长那天，头一件事就是给寡嫂买了条的确良裙子。哎哟哟，亲媳妇都没这待遇！”
她故意拖长尾音，把 “亲媳妇” 三个字咬得极重。
沈知夏道：“晓微姐能忍？她怎么不提出将嫂子送走？”
“单位分了一套房子给晓微姐，在城里，晓微姐提出让他大嫂去住。”张卫红压低了声音，脑袋几乎贴在了沈知夏的耳边：“但是周副团长当场就掀了桌子，他还说，她要是走了，我这副团长不当也罢！啧啧，你听听，哪有把嫂子看得比媳妇还重的？”
“那寡嫂也不是省油的灯，她每天为周副团长洗衣做饭，缝制衣服，把他照顾得无微不至的，说是照顾，我我看倒像是宣示主权。晓微姐也是糊涂了，换作是我，早跟她撕破脸了！”
沈知夏不解道：“晓微姐是副主任，按理说她应该很硬气啊。”
张卫红叹了一口气道：“晓微姐其实是个做事很干脆的人，但她和周副团长有很多年的感情了，加上她一直没有给周副团长生下一男半女，她一直都觉得有愧于周副团长，所以才会忍耐。而且那寡嫂以前救过周团长的命，剿匪那会儿，子弹擦着陈副团长的头皮飞过去，是寡嫂扑上去把他按在身下。就这份恩情，他们就是欠了寡嫂的，现在可好，家里大小事都是寡嫂说了算。每次寡嫂产检，都要周副团长都要跟着去。”
“他寡嫂的地位可高了，上次晓微姐想添置件衣服，寡嫂当场就说浪费布料。转头呢？周副团长新做的中山装，领口袖口全是寡嫂亲手缝的盘扣。听说周副团长的解放鞋，寡嫂都要先替陈副团长试穿三天，说怕磨脚！”
“昨儿夜里我起夜，听见他们屋里吵得厉害，晓微姐说这日子没法过了，周副团长吼什么大哥是他最重要的人，如今大哥死了，大嫂是他唯一的亲人，他必须要好好照顾她。后来就没声了，估摸着是寡嫂又出来当和事佬，说是和事佬，倒像是火上浇油！”
沈知夏沉默，无论周副团长和寡嫂有没有过界的关系，他都没有把事情给处理好，对林晓微反正是不公平的。
林晓微能够一直容忍，也是因为对周副团长有感情，等哪一天，她对周副团长的感情没有了，她自然就知道怎么解决这件事。
沈知夏和张卫红准备坐车去县城。
通往县城的路仅有一条，平日除了运送物资的军车，鲜少有其他车辆往来。不过，部队体恤家属，在特定时段安排了一趟军绿色的解放牌卡车，承担起家属们往返县城的交通任务。
这辆卡车原本用于运载货物，后经简单改装，车斗两侧焊上了长条木凳，供人乘坐。
两人赶到乘车点时，已有几位家属等在那儿，她们站到队伍末尾。不多时，卡车 “突突突” 地驶来，司机是个年轻的小兵，跳下车，扯着嗓子喊：“都抓紧时间上车，别误了点！”
众人纷纷往车上爬，沈知夏怀着身孕，行动不便，张卫红搀扶着她上了车。
车厢里弥漫着一股柴油味，车一开，便尘土飞扬。
沈知夏用手帕捂住口鼻，颠簸的路面让她的身子随着车斗剧烈晃动。
张卫红忍不住抱怨：“这路啊，也不知道啥时候能修修，每次坐这车，骨头都快散架了。”
另一位妇女接口道：“能有车坐就不错啦，前些年，还得靠两条腿走到县城呢。”
约莫过了一个多小时，县城终于到了。
沈知夏晕晕乎乎地下了车，眼前的县城供销社门口已经排起长队。
县城供销社的柜台蒙着层灰，售货员嗑着瓜子正要开口，瞥见沈知夏身上穿的丝绸料子，眼睛瞬间亮了，她擦了擦手，“新到的的确良料子，还有几款上海来的成衣，你要哪种？”
沈知夏把布票和零钱推过去，语气平淡：“想看看粗棉和细棉的成衣，越普通越好。”
售货员一愣，随即从货架上取下几件衣裳：“要说粗棉成衣，这款劳动布褂子最受欢迎，耐磨经穿，下地干活都合适。”
她抖开一件藏青色短褂，布料粗糙得能看见棉线纹路，“还有这老粗布汗衫，吸汗透气，好多工人师傅都买。”
接着，她又拿起两件质地稍软的衣物，“细棉的话，卫生衣衫最实诚，贴身穿不扎人，这件平纹布对襟衫也不错，领口绣了两针白线，看着精神。”
沈知夏的目光避开柜台里那件浅粉色的确良衬衫，伸手摸了摸老粗布汗衫，粗糙的触感让她想起从前擦手用的帕子。
不过这个时代的劳动妇女们都喜欢穿这种衣服，她必须要在短时间摆脱身上资本风的标签。
“那就要这几件衣服。”
售货员手脚麻利地包装，嘴里还念叨着：“您别看这衣裳普通，料子都是国营纺织厂出的，耐洗不褪色。”
张卫红主要就是来陪沈知夏，她去逛了一趟，只买了几个豆腐馅儿的大包子。
她自己已经快速吃了两个大包子，送了一个给沈知夏，沈知夏没有什么胃口。
回程的卡车上，沈知夏抱着牛皮纸包好的成衣昏昏欲睡。
她以前是不晕车的，但估计是这路太颠簸了，等到了地方，她的头还有晕。
不过她还是赶紧换上了一件蓝色的平纹布对襟衫。
张卫红看到了，高兴地说道：“我也有一件白色的，和你这件一模一样，但还是你穿起来俊俏。”
“你早该买这样的衣服了，明天我们一起穿。”
沈知夏好脾气道：“好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