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她冲过去,死死抓住阮峰的胳膊,指甲都陷了进去。

“爹,你的书房!还有府里新来的那些人!”

阮峰被她这副模样骇住了,自己的女儿,他最清楚,向来沉稳,何曾有过这般失魂落魄的样子。

“棠儿,你冷静点,书房怎么了?”

“我......”

阮棠张了张嘴,却一个字都吐不出来。

怎么说?

说她是从地狱里爬回来的,亲眼看着阮家上下百余口人头落地?

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烧红的炭。

话到了嘴边,又被她生生咽了回去。

阮棠双腿一软,直直跪在了阮峰面前,额头重重磕在冰凉的地砖上。

“爹,您别问了,您就当......就当我做了个天大的噩梦!”

她抬起头,满脸都是泪。

“求您信我这一次!就这几天,千万,千万要小心!”

阮峰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手攥住了。

他盯着女儿那双被恐惧和绝望填满的眼睛,再多的疑问也问不出口了。

一个噩梦,绝不会把他的棠儿吓成这样。

他俯身,双手用力将女儿从地上扶起,声音压得极低:“好,爹信你。”

他扶着阮棠,却转头对一旁的管家阮忠下了令。

“阮忠,去,把府里这半年新进的下人,有一个算一个,全都给我看起来!不许他们乱走动,尤其是书房那边。”

他顿了顿,补了一句。

“再派一队咱们自己的人,把书房围了,日夜轮班,一只耗子都不能给我溜进去。”

“是,老爷!”

阮忠躬身领命,快步退了出去。

屋里重新安静下来,阮棠扶着父亲的手臂,身子还在不住地发抖。

阮峰拍了拍她的手背,看着她苍白的脸。

“棠儿,你跟爹说实话,”他压低了声音,“这事儿,到底有多大?”

阮棠吸了吸鼻子,泪水糊了满脸,她看着父亲鬓边不知何时生出的白发,话到了嘴边,又是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灭门之祸。

这四个字,重如千钧,压得她喘不过气。

“爹......”她声音沙哑,带着哭腔,“您只要知道,一步踏错,我们阮家......就万劫不复了。”

阮峰的心彻底沉了下去。

林氏在一旁听得心惊肉跳,眼泪也跟着往下掉,她快步上前,将女儿搂进怀里,轻轻拍着她的背。“好了好了,不说了,咱们不说了。”

她回头瞪了阮峰一眼,又心疼又埋怨:“你也是,孩子刚回来,问这些做什么!天大的事,也不能急在这一时!”

林氏拉着阮棠的手,用帕子给她擦干净脸上的泪痕,柔声道:“棠儿,别回去了,今晚就留在家里,娘给你做你最爱吃的芙蓉鸡片。”

看着父母殷切期盼的眼神,阮棠心头一暖。

侯府里,谢云皎正住着,李琅和谢氏怕是巴不得她这个碍眼的赶紧滚蛋。

回去了,也不过是面对那一张张令人作呕的脸。

她点了点头,声音还带着浓浓的鼻音:“好。”

晚膳很快就备好了,满满一桌子,全是阮棠从小到大爱吃的菜。

林氏不停地往阮棠碗里夹菜,嘴里念叨着:“多吃点,你看你瘦的,下巴都尖了。在侯府是不是吃不好?他们是不是苛待你了?”

阮峰也难得地没板着脸,亲手给女儿剔了鱼刺,将一整块肥美的鱼肉放进她碗里。

“你娘说得对,多吃点。”

父母的关爱像一汪温泉,将她这些日子在侯府受的冷遇和委屈都泡软了。

阮棠眼眶发热,埋着头,大口大口地往嘴里扒饭,试图用食物堵住即将涌出的泪意。

“娘,没有的事,”她含糊不清地应着,“夫君和婆母......都待我很好。”

很好?

林氏和阮峰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不信和心疼。

自己养大的女儿,他们哪能不清楚。

这话里的言不由衷,傻子才听不出来。

可女儿既然不愿说,他们也不好再追问,免得揭了她的伤疤。

一顿饭,就在这种温馨又带着些许沉闷的气氛中吃完了。

终究是嫁出去的女儿,不好在娘家久留。

用过晚膳,阮棠还是带着雪河回了侯府。

马车在侯府门口停下时,夜已经深了,连更夫的梆子声都显得格外遥远。

雪河刚扶着阮棠下车,就看见一道人影从门边的阴影里窜了出来,直直地挡在她们面前。

“哟,大嫂可算是回来了?”

是李璇,她抱着胳膊,一脸的尖酸刻薄。

阮棠连眼皮都懒得抬一下,绕过她就想往府里走。

“你站住!”李璇几步追上来,声音陡然拔高,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你还有没有一点做人媳妇的样子?婆母身体不适,你不说在跟前尽孝,夫君公务繁忙,你也不知道体贴伺候,反倒是在外面野到三更半夜才回来!我们李家的脸,都快被你丢尽了!”

阮棠脚步一顿,却没有回头。

她一整天心力交瘁,实在没精力跟这个蠢货掰扯。

李璇见她不理不睬,更是气不打一处来,嗓音愈发尖利:“怎么,我说错了?你一个嫁进来的商户女,不知礼数,不守妇道,整日里就知道往娘家跑,像什么样子!我们侯府可不是让你为所欲为的地方!”

她正骂得起劲,一抬眼,瞧见不远处的回廊下,自己的母亲和兄长正站在那儿,冷冷地看着这边。

得了主心骨,李璇的气焰更嚣张了。

“你看看你,穿的这是什么?花里胡哨的,生怕别人不知道你是去勾引哪个野男人了吗?!”

“我告诉你阮棠,你最好给我安分点!不然,有你好果子吃!”

阮棠懒得理她,抬脚便要进门。

“我让你站住!”李璇几步冲上来,一把拽住阮棠的衣袖,“你聋了不成?我跟你说话呢!”

阮棠被她扯得一个趔趄,终于停下脚步,缓缓回过头。

她没说话,只用那双沉静如水的眸子,淡淡地看着李璇。

那眼神里没有愤怒,没有畏惧,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平静,看得李璇心里莫名发毛,但一想到母亲和兄长就在不远处看着,她又壮起了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