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大早,果真如裴宴山所言,陆安蓁可以离开这里了。
可她却一点都高兴不起来。
回首望向这破烂不堪的废弃寺庙。
暴雨时总会被淋漓浸湿的墙角。
大风天时呼啸一整夜的妖风。
还有偶尔会钻出来的蛇鼠虫蚁。
过去两年所受过的所有苦,陆安蓁天真地都以为是裴宴山对自己的保护,所以她能忍则忍。
如今才幡然醒悟,她不过是个可悲的笑话。
一辆黑色迈巴赫停下,车门打开,先是一双纤细修长的腿映入眼帘。
刺鼻的香水味扑入鼻尖,陆安蓁莫名觉得熟悉,却又想不起到底在哪里闻过。
直到女人盈盈朝她笑着,伸出白皙细腻的手:“陆小姐您好,我是裴总新助理,苏遥荔,您叫我小苏就好,有什么需要的,随时都可以找我。”
是她!
陆安蓁终于将名字和脸对上了号。
也终于想起曾在什么地方闻到过这样的香水味。
那时车祸的事情还没出。
有一天深夜,裴宴山加班很晚才回,车上残留着香水味。
陆安蓁明明只是调侃问他一句:“这是送了哪位女同事回家?”
一向寡言冷漠的裴宴山竟皱起眉头,神色恼怒:
“HR不知道是怎么干事的,新招进来的实习生竟然连一点小数据都处理不好。”
“因为她弄错的数据,全公司一起加班也就算了,她在那儿杵了一整晚,竟然只会干点跑腿的活儿。”
埋怨到最后,裴宴山难得补充一句:“不过倒是有眼力见,记得每个人喝咖啡最喜欢的味道和冰度、甜度。”
“她根本不适合在项目部,当个助理还差不多。”
说完,裴宴山实在烦躁,干脆拿出手机,给HR拨了个电话:
“新来的那个实习生,让她明天不用来了。”
陆安蓁没想到,当年那个实习生不仅没有被辞退。
如今,还真的成了裴宴山的助理。
而且,还不只是助理……
陆安蓁掩下眼中嘲讽之色,伸手与她一触即分。
她以为回去仍是由苏遥荔开车,便坐上后排。
谁知车门刚合拢,裴宴山便揽住苏遥荔的动作:“我来开。”
苏遥荔笑笑:“裴总,这怎么好意思。”
裴宴山语气淡淡的:“你怀孕了,本来就不适合开车。”
嗡——!陆安蓁耳旁顿时炸开一阵尖锐的轰鸣声。
她愣怔地望着前排。
没想到裴宴山当着自己的面,竟都能如此轻描淡写地说出这句话。
就差告诉她,苏遥荔肚子里怀的是他的孩子了。
陆安蓁攥紧安全带,指甲嵌入掌心,刺痛暂时将她的思绪拉回。
苏遥荔坐上了副驾位置。
她没有调整座椅的前后宽度,动作行云流水。
就像是这个位置,她已经坐了成千上万遍。
裴宴山坐下时,苏遥荔甚至自然地往他的方向靠了靠,语气软糯:
“裴总,可以帮帮我吗?”
裴宴山甚至没问她是要帮什么,便自然而然地拉下安全带,替她系上。
“咔哒”一声,在静默又狭窄的空间里响起。
苏遥荔从内后视镜里看着陆安蓁,笑得甜腻:
“陆小姐,你不会介意吧?”
“主要是我怀孕了,实在不方便拉安全带,所以裴总才会多照顾我一些。”
“毕竟现在公司都要讲‘人情味’嘛——”
“啊。”苏遥荔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微变,小心翼翼,“抱歉,陆小姐,我忘了,您在这里待了两年,应该还不知道现在公司流行的风气。”
“现在大家都不讲狼性文化了,要讲人情味。”
“这方面,裴总做得很好哦。”
苏遥荔嘴里的裴宴山,和陆安蓁认识的裴宴山,不像是同一个人。
毕竟数年前,和陆安蓁关系一向很好的姑父,想请裴宴山安排一份工作。
就被裴宴山毫不讲人情的拒绝:“安蓁,我是裴氏未来继承人,一举一动都被人监视,必须要做好表率,不能大开后门。”
“让姑父按流程走吧。”
可笑那个曾经连后门都不让走的男人,不仅留下了一个能力不足的助理。
还细心体贴地为助理系安全带。
陆安蓁心中只觉荒唐可笑,神色平静,语气淡淡道:
“我不介意,走吧。”
裴宴山微微一顿,侧过头来看她。
就在陆安蓁以为他要解释一句什么时。
他淡淡叮嘱:“安蓁,山路难走,系好安全带。”
陆安蓁几乎用尽全身力气,才自己将安全带狠狠拉开,“咔哒”扣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