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2
6.
眼前的男人穿着合身的西装,周身都散发着高贵的气息。
男人的冷静与爸爸的疯狂形成鲜明对比。
爸爸愣了一下,戒备地看着眼前的人:“我凭什么把我女儿给你?”
男人笑了一下:“你刚才不还说看谁敢养吗?我钱多,经得住克。”
爸爸加重了抱着我的力度,看向来人的眼里充满警惕。
“谁能保证你比孤儿院安全?灾星也是我女儿!”
“你不用管我靠不靠谱,把你女儿给我,我给你十万。”
父亲警觉的目光在听到十万的时候瞬间消失,眼里满是犹豫。
消防员想上前调解,但是被妈妈拉住了,妈妈好像在他耳边说了什么。
爸爸把我放到地上,把我向陌生人那里推了推。
我转动着发木的脑袋看向妈妈,她示意我可以去这个陌生叔叔那里。
我脑袋昏昏,朝陌生人那里走了走,他牵起我的手。
妈妈看到我被叔叔带走貌似松了口气。
我就这样被叔叔牵走,牵到车上。
我坐在车上,头一阵一阵发晕,胃里面好像有针在扎。
眼前突然一黑,我直接晕了过去。
冒着焦味的家里,沈庆春抱着沈长福正在打电话,宋长月坐在一旁不停抹着眼泪。
沈庆春的语气谄媚:“王总啊,这个生意就让小弟跟你一起做呗。”
“你放心,我有合作方,资金不是问题。”
“绝对拿得出钱!就算是卖肾我也要凑齐!”
“诶好好好,成交!”
沈庆春关掉手机时,脸上的笑容还没散去。
“我就说了,送走那个灾星,我的财运滚滚啊!”
宋长月没说话,只是坐在一边静静地看着沈庆春。
沈长福坐在沈庆春怀里,抬头看着沈庆春:
“爸爸,我可是你的小福星,姐姐走了,你肯定都是好运气。”
沈庆春被沈长福说的高兴,亲昵地蹭了蹭她的脸。
“多亏了你,当初破产,要不是你出生了,爸爸就真的要负债跳楼了。”
烧焦的屋子里,沈庆春抱着沈长福笑得开心。
我再次醒来时,躺在医院的床上。
医生的声音透过病房门传进来
“孩子重感冒,烧到40度,你怎么当家长的?”
“还有重金属中毒,再晚点孩子命都没了!”
叔叔低沉的声音传了进来:“医生,重金属中毒是怎么导致的?”
“这要问做家长的啊,看这情况,应该是让家里老人喂符水香灰了。”
医生语重心长:“做家长的不要迷信,孩子治病要讲究科学!”
交谈声渐弱,男人走进了房间,坐在我的床前。
“幸幸,我是舅舅。”
我看着他,乖巧的喊了一声舅舅。
“你告诉舅舅,你吃了什么?“
我张了张嘴,喉咙里的声音非常嘶哑。
“纸符,香灰。”
舅舅的脸色瞬间变得很难看:“是谁让你吃的?”
“是......爸爸,他说吃了就会好。”
舅舅张了张嘴,但是半天说不出来话,最后问出来一句:
“你妈妈,这些年过的怎么样?
我低下头,看着手上插着的输液管,摇了摇头。
“爸爸只喜欢妹妹,我和妈妈他都不喜欢。”
安静的医院里,我把这些年和妈妈的生活情况告诉了舅舅。
我越说,他的眼眶越红。
“你是说,你爸爸这么多年,就只知道烧香拜佛,把你和你妈妈都不当人对待吗?”
我点点头:“爸爸说我是灾星,会给家里带来晦气。”
舅舅盯着我沉默了许久,最后压抑着声音问出了一句:
“你恨他吗?”
“恨。”
我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说今天的天气不错一样。
“当然恨。”
“我恨他把所有生意上的失败都归结到我身上。”
“我恨他把妹妹当宝一样宠着,而把我当畜生一样对待。”
“我恨他在家动不动就打妈妈,我恨他动不动就让我罚跪。”
“我恨他在家作威作福,在外面当怂包”
“我恨他不相信事在人为,而相信玄学改命。”
我强忍着嗓子的不适,把这些年的情绪宣泄了出来。
我的语气很平静,但是泪水却早已流满了脸颊。
我说不出来这到底是委屈的泪水还是气愤的泪水。
舅舅听完后,没有再说什么。
他嘱咐我好好休息,但是并没有离开我的病房很远。
因为我听到了他的电话声。
舅舅的声音很冷静,甚至冷的让人身体发寒。
“和沈庆春的私密合作,立即终止。”
7.
在医院的这天晚上,我睡得很好,甚至想起了很久之前和妈妈的对话。
当妈妈又一次被爸爸罚跪供台时,我悄悄在旁边陪着妈妈一起跪。
“妈妈,你为什么会嫁给爸爸这样的人?”
妈妈用疲惫的眼睛笑着看着我。
“因为妈妈爱爸爸。”
“你别看爸爸这样,爸爸以前对妈妈可好了。”
“爸爸是因为投资失败才会这样的,我们要给爸爸多一些宽容。”
“爸爸也是想给我们更好的生活。”
我不懂妈妈在说什么,我只知道爸爸对我们很不好。
“那万一有天爸爸做了非常过分的事情呢?也要原谅吗?”
妈妈摸了摸我的头:“如果真的有那天,我不会原谅他的。”
再次醒来时,舅舅站在我的床边,脸上的表情满是痛苦。
“幸幸,你愿意跟我一起去把你妈妈接回来吗?”
沈庆春还在家里打着电话,幻想着这笔生意干成的情景。
在他的幻想里,他又拿回了自己的大平层,又变成了那个公司的大老板。
“对不起,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
机械的女声一遍又一遍从听筒里传出。
当父亲拨出的第五遍电话还没被接通时,他慌了。
他脸上自信的笑容消失了,反而因为焦急额头上布满了汗珠。
当第三十遍还是无人接听时,父亲身后的衣服已经沁满了冷汗。
以前,只要是拨通这个号码,对方就会帮他解决合作上的资金问题。
不仅如此,对方收取的利益很少,只占他生意的百分之十。
就算生意亏了,对方也不会索要赔偿,简直就是天降天使投资人。
“妈的,给老子号码拉黑了!”
沈庆春气的把手机猛地往地上摔去。
宋长月好心提醒道:“要不,咱们这个生意别做了。”
沈庆春却起身朝宋长月怒骂:
“你个婆娘懂什么,老子在王总那里立了军令状了!”
“趁王总还没定下,你好好跟他解释,他肯定能理解。”
“理解个屁,老子真是触霉头了,哪个倒霉鬼招来的晦气!”
沈长福声音软糯地开口:
“爸爸,会不会是妈妈。”
“姐姐走了,家里招晦气的只有妈妈了。”
沈庆春扭头看向宋长月,把脾气发在了她的身上:“都是你!是你害了我!”
他作势就要挥拳向宋长月打去。
沈庆春也没想到宋长月居然不躲开,这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到了她的身上。
她疼的生理泪水都出来了,但是语气还是维持着冷静:
“沈庆春,当年我不顾家人反对,执意要嫁给你。”
“这么多年你神神叨叨,我只当你做生意打击太大,从没说过什么。”
“我不知道你怎么会把福福养成这个样子,但是我不想管了!”
宋长月猛地起身,狠狠打了沈庆春一巴掌。
她直接摔门而出。
身后的沈庆春被这一巴掌打蒙了,在后面朝宋长月大叫:
“你有本事走了就别回来!”
我和舅舅刚到楼下时,妈妈就跑了出来。
我看到妈妈脸上的红痕,我就知道,妈妈又被爸爸打了。
舅舅下了车,把妈妈扶进了车里。
妈妈一上车就看到了我,她抱住我不停地哭起来。
车并没有驶向医院,而是往一个陌生的方向开去了。
舅舅领着哭的泣不成声的妈妈回了宋家大宅。
外婆在看到妈妈的一瞬间眼里就闪起了泪光。
“怎么搞成这样?”
外公对着舅舅说道:“我让你关照你姐姐,你就这样关照?”
舅舅被骂的抬不起头,但是妈妈轻轻拍了拍他的背。
“爸,不怪长日,他尽力了。”
舅舅把爸爸干的那些破事对外公说了一遍。
“荒唐!”
外公把手里的水杯往茶几上猛地一放。
“人不可失去敬畏之心,但不是让他迷信至此的!”
“月月,听我的,你马上跟他离婚!”
8.
妈妈拿着离婚协议书再次回到了那个满是香火味的家。
我和舅舅在门外静静等着妈妈。、
“不是不回来吗?怎么回来了?”
妈妈把离婚协议书轻轻放在桌子上:
“沈庆春,我们离婚。”
爸爸拿着笔一下又一下敲着桌面,熟悉他的人都知道这是他发疯的前兆。
妹妹坐在爸爸旁边,天真无邪地看着桌子上的离婚协议书。
她也许还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只知道妈妈要走了。
“爸爸,你快签啊。”
她不停地用手拍打着爸爸的大腿,两条腿不停地乱蹬。
爸爸被吵得不行,头一次凶了妹妹:“福福,别吵!”
妹妹愣住了,也许是没意料到爸爸居然会批评她。
她哇地一声大哭起来,拳头朝爸爸的肚子打去:“我可是福星,你不准凶我!”
妹妹才六岁,但是她每一拳的力气都不轻。
爸爸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这个小女儿居然这么喜欢无理取闹。
他烦躁地把妹妹扛起来,扔回了房间,就像以前嫌我晦气时,把我扔回房间一样。
爸爸没管妹妹在房间里的哭闹声,回到客厅。
他又看了一会离婚协议,脸上的不耐烦越来越浓:
“不就是骂了你两句吗?你至于吗?”
妈妈神色很平静。
“至于。”
“自从你生意失败,你就魔怔了,你看看家里被你弄成了什么样子?”
“我体谅你赚钱不容易,结果你呢?你在干什么?”
“生意失败了,从头开始就好,结果你不仅没去试着改变,反而到处求神拜佛。”
“家里困难,我跟着两个孩子省吃俭用,你算命买符动辄上万,赚的点钱全花在这上面了!”
父亲语气之间充满了鄙夷,他并不认母亲的指控。
“你个拜金婆,不就是嫌我穷吗?”
“大师说我马上要发达了,福福跟着我,有她在,有的是女人想嫁给我!”
妈妈没有任何异议,这与她本来的想法一模一样。
“好,我成全你,我什么都不要,只要幸幸。”
爸爸脸色被气得涨红,以前这个时候他已经冲过来打妈妈了。
但是碍于妈妈身边的保镖,他不敢动。
“滚!你滚!”
在爸爸的怒骂声里,妈妈牵起我的手,带着我走出了这个满是香火味的家。
“我没错,我没错!”
我们走后,沈庆春跌跌撞撞跑出了家门。
他在路上疯狂寻找着算命先生,就像寻找着救命稻草。
终于,他在路口找到了一个摆摊的瞎子。
“大师,我老婆跟我离婚了,我的人生还有救吗?”
瞎子晃了晃脑袋:“你前途敞亮,大胆去做便是。”
9.
父亲犹如打了一针定心剂。
“虚惊一场,虚惊一场。”
沈庆春哼着小调悠哉走回了家。
但回到空空如也的家时,他第一回觉得大师说的话不对。
这时,王总的电话正好打了过来。
“钱什么时候打过来?”
“这......要不再宽限两天?”
“没得商量,你卖肾也得把钱给我汇过来!”
王总是出名的黑白通吃,跟他合作就像走钢丝,稍不注意就会掉下去。
一股寒意席卷了沈庆春,就和当初破产时的感受一模一样。
他等着奇迹再次发生,救他于水火之中,可是这次等了很久很久,都没有接到电话。
那个天使投资人的电话已经彻底打不通了。
沈庆春看着手机上开裂的屏幕,点击了贷款业务办理。
他决定赌一把。
可是生活就像戏剧,沈长福没有再次给他带来幸运。
王总的生意大赔特赔,他投进去的钱全砸了。
直到追债人再次找上门时,他才知道。
原来当初的那一笔还债的钱是宋长月从家里拿的。
他后悔了,彻底后悔了。
沈庆春开始到处寻找宋长月的踪迹,带着沈长福日日跪在宋家老宅门口。
最终还是妈妈不忍心看着妹妹天天跪在楼下,去见了爸爸。
我跟在舅舅身后,看着爸爸妈妈两人。
“月月,我错了,我真的知道错了,我把家里的那些东西都扔了。”
“你回来好不好,我和福福都很想你!”
正当妈妈想开口时,妹妹突然大叫起来:
“我不想她!一点都不想!”
“这种又老又唠叨的女人不配当我妈妈!”
妈妈看着妹妹和爸爸,她的眼泪早就哭干了。
“我说了,我们已经离婚了。”
爸爸四处张望着,试图再挽留一下妈妈,最终,他看到了在舅舅身后躲着的我。
“幸幸,我是爸爸啊!”
我又往舅舅身后躲了躲,爸爸也终于注意到了这个把我领走的人。
“是你!你勾引我老婆!”
妈妈猛地甩去一巴掌:“沈庆春,这是我弟弟!没有他,你的生意根本做不了!”
“他就是你的天使投资人!”
爸爸彻底愣在门口,他嘴里不停念着什么福星灾星晦气。
最后,他大喊了一声:“幸幸!爸爸求你回来!你才是爸爸的福星!”
我没理他,转身进了大门。
最后两人都被赶了出去,我和妈妈以后再也没见过他。
10.
跟着妈妈回去之后,我每天的生活都很幸福。
所有人都把我当小福星,没有人再让我吃奇奇怪怪的东西。
几年后,我和妈妈幸福地逛着街。
突然我看到路上有一个衣着破破烂烂的流浪汉。
他的嘴里念着我听不懂的话,但是我和妈妈很快就离开了。
回到家后,我拉住妈妈的衣角。
“妈妈,刚才路上的那个流浪汉好像爸爸。”
妈妈摸了摸我的头,让我别再去想以前。
但是我知道,妈妈肯定会去查的。
晚上,我果然在妈妈房门口听到了关于爸爸的对话。
原来,爸爸为了还债把房子卖了,但是那个发生过火灾的房子并没卖多少钱。
对于他的天价贷款,简直就是杯水车薪。
爸爸至今不知道把我送走的那场火是妹妹放的。
那天她最后一个离开家里,走的时候打翻了供台。
爸爸为了躲债,带着沈长福开始流浪。
但是从小娇惯到大的沈长福受不了露宿街头的滋味。
她每天都在怒骂爸爸的无能,说他不能好好伺候自己。
爸爸的脾气无处发泄,只能打沈长福泄愤。
但是她走到哪就叫到哪,在大街上动不动就哭闹。
最后爸爸受不了她的脾气,把她送到了孤儿院。
据说在孤儿院里,她精神变得有些不正常,一去就霸凌其他小朋友。
她被所有小孩孤立,老师也不想靠近她。
最后疯疯癫癫的,天天念着自己是天降福星。
而爸爸继续流浪在街头,他还是信着大师的话。
相信自己有朝一日会飞黄腾达。
即使自己每天食不果腹,东躲西藏,无家可归。
我微微扬起唇角,看来恶有恶报,是这样用的。
妈妈说得对,我应该忘了这些。
因为我已经有了新的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