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

4.

可下一秒,看到他眼中深不见底的痛苦,我的怒火瞬间转了向,狠狠烧向自己。

我算什么,一个被骗了十年、恨错了人的蠢货。

想起车祸那天解脱的念头,剧毒般的悔恨与自我厌恶瞬间将我吞没。

我发疯地冲到他床边,抓着他的肩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为什么?”

“是妈让我装的。”

他艰难地开口,“她说,只有我变成一个傻子,我们才能活下去。”

“姐,每次看到你深夜还在洗那些油腻的碗,手冻得通红,我的心都在滴血。但我不能出声,我一开口,我们俩都得死。”

“活下去?”

我冷笑,“这就是你所谓的活下去?让我养着你这个‘傻子’,活在所有人的白眼里?”

“是为了保护你。”

他一字一句地说,“也是为了保护我。”

他告诉我,九年前,我推倒的那个富家少爷赵辉,并没有死。

但那一砖头,砸断了他的腿筋。

赵家是云城有头有脸的人家,怎么可能善罢甘休。

我被判刑后,他们并没有收手。

妈妈带着陈墨东躲西藏,赵家的人如同猎犬,紧追不放。

“妈说,赵家要的不是钱,是要我的命。”

陈墨的嘴唇在发抖,“她说,一个傻子,没有威胁,他们才会放过我。一个带着傻子弟弟,坐过牢的姐姐,也没有能力报复,他们才会放过你。”

这是一个用“弱小”和“无害”做的伪装。

我坐牢的一年,是妈妈和陈墨演戏的开始。

妈妈的死,也不是意外。

“妈是怎么死的?”

我的声音在抖。

“她是被赵家的人逼死的。”

陈墨的眼眶红了,“他们找到了我们,把妈堵在巷子里,说如果再不把我交出去,就让你在牢里‘出意外’。”

“妈那天晚上回来,抱着我哭了一夜。第二天,她就出事了。”

“她是从一座废弃的楼上掉下来的,警察说是意外失足。”

“但我知道,不是。”

陈墨从枕头下,摸出那个我以为丢了的玻璃弹珠。

他小心翼翼地把弹珠放在手心。

“那天,我也在楼下。我看见了。一个男人,把妈妈推了下去。”

“我不敢出声,我只能躲在垃圾桶后面。看着他们开车扬长而去,我才敢跑过去,只捡到了这个。”

他把弹珠递给我。

不是弹珠。

那是一颗袖扣,银质的,上面刻着一个字母“Z”。

赵。

赵辉。

“我不敢报警。”

陈墨说,“我报警,他们就会发现我不是傻子。他们就会来找你。”

所以,在我出狱后,他继续扮演着那个傻子。

他把所有秘密藏在心里,把所有恐惧咽进肚子,用最卑微无害的姿态,守在我身边。

他捡那些亮晶晶的垃圾,不是因为傻。

他装作在垃圾桶里翻吃的,其实是在记下他们车牌的尾号,在寻找任何可能跟赵家有关的线索。

那张被他藏起来的药店收据,是妈妈留下的。

妈妈早就预感自己可能会出事。

她买那些药,是为了给陈墨制造一个“长期患有精神疾病”的假象,一份能写进病历的“证据”。

她用自己的命,给陈墨换来了一张护身符。

而我,这个被保护得最彻底的人,却一直在恨他们。

恨妈妈的偏心,恨陈墨的拖累。

我的心脏被狠狠攥住,疼得无法呼吸。

“那场车祸......”

“是故意的。”

陈墨看着我,眼神里第一次有了光,“姐,我看到赵家的人在跟踪我们。那辆车,跟了我们三天。”

“我不能让他们再找到机会对你下手。”

“只有在医院,在众目睽睽之下,我们才是安全的。”

他为了捡一颗根本不存在的玻璃弹珠,冲向马路。

用自己的一身重伤,为我们换来一个暂时的喘息之机。

而我,站在路边,亲眼看着他为我奔赴一场豪赌,心里想的,却是解脱。

我跪倒在地上,眼泪汹涌而出。

5.

江晏推门进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

我跪在地上,陈墨半躺在床上,我们两个人,都在无声地流泪。

他愣了一下,轻轻关上了门。

“需要帮忙吗?”

他问。

我抬起头,看着这个冷静的,一直对我抱有怀疑的医生。

在这一刻,他是我唯一的希望。

我把一切都告诉了他。

从九年前的那个下午,到妈妈的死,再到这场蓄意的车祸。

我没有隐瞒我的怨恨,也没有掩饰我的愚蠢。

江晏静静地听着,没有打断我。

等我说完,病房里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袖扣和收据,还在吗?”

他问。

陈墨点了点头。

“赵家?”

江晏的脸色沉了下来,“几年前我一个病人,一个刚毕业的大学生,就是被赵辉酒驾撞断了腿。他家没钱没势,赵家只赔了点钱,就把事情压得干干净净。我眼睁睁看着他从一个阳光开朗的男孩,变成了一个躺在床上靠父母伺候的废人,我却什么都做不了。”

他的拳头猛地握紧,手背青筋暴起。

“这种只手遮天的权势,我见一次就恶心一次。报警没用。”

“他们有最好的律师,可以把黑的说成白的。你们没有直接证据证明赵家杀了人。”

“那我们该怎么办?”

我感到一阵绝望。

“跑是跑不掉的。”

江晏看着陈墨,“他用苦肉计换来的安全期很短。一旦他出院,赵家的人还是会找上门。”

“唯一的办法,就是让他们不敢再动手。”

江晏看着我们,声音压得很低。

“我们需要一份天衣无缝的病历,证明他彻底疯了,疯得再没有一点威胁。”

“一份能让赵家完全放心的病历。”

“怎么做?”

我问。

“我不能直接帮你伪造病历,这是违法的。”

江晏说,“但我可以安排一次专家会诊,把结论往‘创伤后应激障碍’和‘精神失常’上引。同时,你需要把赵家的注意力,从陈墨身上引开。”

“引到我身上?”

“对。”

江晏点头,“你要让他们相信,你才是那个记仇的,想要报复的人。而一个疯了的弟弟,对你来说就失去了价值。”

“他们会放松对陈墨的监控,把所有精力都用来对付你。”

“这很危险。”

他说,“林可,你得想清楚,你将要面对的是什么。”

我看着病床上虚弱的陈墨,他用十年扮演一个傻子来保护我。

现在,轮到我了。

“我做。”

6.

计划开始了。

江晏以主治医生的名义,邀请了几位专家,对陈墨进行了一次会诊。

会诊结果很模糊,只说病人有“潜在精神创伤”,为我后续的行动打下了基础。

我辞掉了所有的工作。

我拿着当掉金簪子剩下的最后一点钱,租了最便宜的裙子,化着最拙劣的浓妆,走进了赵辉常去的酒吧。

第一天,我连酒都端不稳。

一个油腻的男人把酒倒在我头上,嘲笑我是哪来的土鸡。

我躲进厕所,看着镜子里狼狈的自己,几乎要哭出来。

可我一想到陈墨,想到妈妈,就逼着自己把眼泪咽回去。

我开始模仿。

模仿那些最红的酒女怎么笑,怎么倒酒,怎么用眼神说话。

她们的每一个动作,我都拆开来,在夜深人静的出租屋里,对着镜子一遍遍地练。

一个月后,我的笑已经能精准地带着三分谄媚七分疏离。

我端着酒,在赵辉的轮椅边“不慎”摔倒,酒液精准地洒了他一身。

他抬头,看清是我时,眼睛里瞬间迸出恶毒的恨意,但那恨意很快就变成了玩味。

“是你?”

“赵公子。”

我笑得花枝招展,“好久不见。”

他身边的保镖立刻就要上来抓我。

“别碰她。”

赵辉拦住了他们,他饶有兴致地打量着我,“怎么,你那个傻子弟弟快死了,没钱了,出来卖了?”

“他死不了。”

我凑近他,在他耳边轻声说,“不过,他已经是个彻底的疯子了。对我来说,跟死了也没什么区别。”

“我来这儿,是想谢谢赵公子你。”

我直起身,笑容妩媚。

“谢谢你帮我甩掉了那个拖油瓶。现在,我自由了。”

赵辉的眼神彻底变了,那是一种看到猎物自愿走进陷阱的,极致的掌控欲。

他笑了,笑声里满是轻蔑。

“呵,不错,终于认清现实了。”

他拍了拍自己的腿。

“狗,就要有狗的觉悟。”

我知道,鱼上钩了。

我成了赵辉身边的新宠。

所有人都觉得我疯了。

为了钱,跟害自己坐牢,逼死自己母亲的仇人搞在一起。

赵辉带我出入各种场合,把我当成一个战利品炫耀。

有一次,他为了试探我,故意指着一个笨手笨脚的服务生,让我去扇他耳光。

“去,”他用下巴指着那个男孩,眼神轻蔑地扫过我,“让我看看我的狗,现在会不会咬人了。”

我端着酒杯,走到那个男孩面前,在他惊恐的目光中,扬起了手。

屈辱感烧灼着我的五脏六腑,但我知道,还不到时候。

最终,我把那杯酒,泼在了他旁边的墙上。

“赵公子,”我回头,笑得更灿烂,“打人多没意思,脏了您的眼。”

赵辉愣了一下,随即笑得更开心了。

他喜欢这种被冒犯,又被取悦的感觉。

他开始带我回赵家。

7.

那是一座巨大的,压抑的别墅。

赵辉的父亲,赵康,一个看起来文质彬彬,眼底却藏着刀的男人,第一次见我,就开门见山。

“你弟弟的事,我听说了。”

他慢条斯理地擦着一副金丝眼镜。

“一个疯子,没什么用了。”

“你要钱,要地位,我都可以给你。只要你安分守己。”

“我只有一个要求。”

他戴上眼镜,镜片后的目光阴冷,“忘了你妈,忘了你坐的牢,忘了你那个疯子弟弟。从今以后,你只是赵辉身边的一条狗。”

我低下头,做出顺从的样子。

“是,赵总。”

我成了赵家的一条狗。

白天,我陪着赵辉处理他那些乱七八糟的生意。

晚上,我睡在他房间的沙发上。

他没有碰我,他只是享受这种精神上的掌控和羞辱。

他要亲手折断我所有反抗的姿态。

而我,就在这种羞辱里,寻找着我的机会。

机会,终于来了。

赵康因为一个紧急的海外会议,出国了。

赵辉约了朋友在家里开派对,喝得酩酊大醉。

我把他扶回房间,他倒在床上,很快就睡死了过去。

我走进了赵康的书房。

这里,是整个赵家的禁地。

我只有一个小时的时间。

我没有去翻那些文件柜。

我知道,真正的秘密,不会放在那么显眼的地方。

我的目光,落在了书房墙上的一副巨大的全家福上。

照片里,赵康,他的妻子,还有少年时期的赵辉,笑得志得意满。

我想起陈墨曾跟我提过,他躲在赵家别墅外的灌木丛里时,听到赵康跟人打电话,提到了他妻子的遗像,还有一句“老规矩”。

我走到照片前,伸出手,小心翼翼地取下相框。

后面,是一个隐藏的保险柜。

我的心跳到了嗓子眼。

我深吸一口气,在密码盘上,按下了陈墨告诉我的那串数字。

那是赵康最看重的一支股票代码,加上他妻子的忌日。

陈墨说,他为了确认这串数字,在赵家别墅外蹲守了半个月,每天装疯卖傻翻垃圾,只为在赵康烦躁时,能看到他在窗户的雾气上反复划拉的指痕。

保险柜,开了。

保险柜里没有金条,没有现金。

只有一个黑色的U盘,和几本护照。

我拿起U盘,插进赵康的电脑。

里面只有一个加密视频文件。

我没有时间去破解密码。

我直接复制了文件,然后把一切恢复原样。

我拿着复制了文件的另一个U盘,悄无声息地离开了书房。

第二天,赵辉醒来,完全不记得昨晚发生了什么。

我像往常一样,伺候他洗漱,喂他吃早餐。

他看着我,眼神里带着些许困惑。

“林可,你真的......一点都不恨我?”

“恨?”

我笑了,“赵公子,恨是这个世界上最没用的东西。它换不来钱,也换不来好日子。”

他似乎相信了。

8.

当天下午,我借口身体不舒服,请了半天假。

我去了医院。

江晏正在等我。

他找来的电脑高手,只用了十分钟,就破解了密码。

视频开始播放。

画面很晃动,拍摄角度很偏,显然是从天台另一侧的杂物堆后面偷拍的。

我看到了我妈妈。

她被两个男人架着,拖到了天台边缘。

赵康的身影出现在镜头里。

“周琴,我再给你最后一次机会。”

他的声音狠毒无比,“把那个小杂种交出来。”

妈妈看着他,笑了。

“你做梦。”

“我女儿已经替他坐了牢。他就算出来,也是个傻子,一辈子都毁了。你们的仇,还不够吗?”

“不够。”

赵康的声音冰冷,“我儿子的腿,要用他的命来还。”

“那你就杀了我吧。”

妈妈的脸上没有恐惧,“我死了,就再也没人知道那个秘密了。你们赵家,一辈子都要活在恐惧里。害怕那个‘傻子’,有一天会突然不傻了。”

赵康的脸扭曲了。

他挥了挥手。

那两个男人,把我妈妈,从天台上推了下去。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我的手脚冰凉,血液几乎凝固。

“这是第三方视角。”

江晏的声音很沉,“赵康不会蠢到自己录。这应该是当时在场的某个同伙录下来,想当做把柄,结果被赵康反过来控制了。”

“有了这个,我们就可以报警了。”

“不。”

我摇了摇头,关掉了电脑。

我不要法律的制裁,我要他们身败名裂,尝到比死更痛苦的滋味。

赵康回来了。

他似乎并没有发现书房被人动过。

一切风平浪静。

三天后,是赵氏集团一年一度的慈善晚宴。

云城所有的名流都会出席。

赵辉带我一起去了。

我穿着他为我挑选的昂贵礼服,挽着他的手臂,像一个精致的人偶。

晚宴进行到一半,大屏幕上开始播放赵氏集团这些年的“慈善功绩”。

赵康走上台,准备发表感言。

他站在聚光灯下,满面春风。

“赵氏集团一直致力于......”

他的话还没说完,大屏幕上的画面,突然切换了。

切换成了那个雨夜的天台。

画面晃动,一个男人的粗重喘息声响起,紧接着,我妈妈被两个男人架到天台边缘的画面出现了。

全场死寂,随即爆发出巨大的哗然。

赵康的脸瞬间血色尽失,他冲着后台嘶吼:“关掉!快给我关掉!这是伪造的!是污蔑!”

他想去抢主持人的话筒,脚下一个踉跄,狼狈地摔倒在台上,徒劳地挣扎着。

视频一遍又一遍地,在所有宾客面前循环播放。

赵辉也懵了,他看着屏幕,又看看我,嘴唇哆嗦着:“你......是你干的?”

我甩开他的手,慢慢走到台上。

9.

我从主持人手里拿过话筒。

“各位。”

我的声音通过音响,传遍了整个宴会厅。

“屏幕上的这个女人,是我的妈妈,周琴。”

“而这位,摔倒在地的赵康董事长,就是亲手把她推下天台的凶手。”

“九年前,他的儿子赵辉,因为欺辱我患有智力障碍的弟弟,被我失手推倒。赵家动用关系,让我坐了一年牢。”

“他们不肯罢休,逼死了我的母亲。”

“为了保护我们姐弟,我母亲的朋友,一位医生,帮我弟弟伪造了病历,让他住进了医院,装疯卖傻。”

我看向台下的江晏。

他正静静地看着我,眼神里除了赞许和支持,还有我从未见过的欣赏。

那目光很深,仿佛在重新认识一个从灰烬里爬出来的,崭新的我。

“而我,为了拿到这份证据,假意迎合赵辉,在他身边卧薪尝胆。”

我举起手里的U盘。

“这份视频,就是赵康的罪证。”

“我今天把它放出来,不是为了寻求法律的公正。”

“我只是想让大家看看,这位每年捐款几千万的大慈善家,究竟是一副什么样的嘴脸。”

闪光灯疯狂地亮起。

记者们闻到血腥味一般,冲向了主席台。

赵辉想从轮椅上爬起来逃跑,却被几个曾经追捧他的富二代围住。

“赵辉,你他妈还是人吗?”

一个人朝他吐了口唾沫,“老子以前真是瞎了眼!”

人群里,一个中年男人突然喊道:“我家的地就是被他们强占的!”

一时间,群情激奋。

我站在一片混乱的中央,看着赵家的大厦,在我眼前,轰然倒塌。

我心里没有狂喜,只有一片死寂的平静。

赵家的丑闻,成了那一年云城最大的新闻。

集团股价暴跌,合作伙伴纷纷撤资,很快就宣布了破产。

赵康和那两个帮凶,因为故意杀人罪被提起公诉,最终被判处死刑。

但赵辉,因为残疾和律师辩称的“被蒙蔽”,只因包庇罪判了五年。

我看到新闻时,没有任何感觉。

后来听说,他出狱后,众叛亲离,在街头乞讨时被人打断了另一条腿,彻底疯了。

可这些,都与我无关了。

我办完了所有事,去接陈墨。

他穿着一身干净的白衬衫,站在医院门口的阳光下等我。

他瘦了,也高了,眉眼间再也找不到半点“傻气”的痕迹。

他看见我,朝我走了过来。

“姐。”

“嗯。”

我们之间,没有更多的言语。

所有的恩怨与痛苦,都已沉淀下来,刻入骨血。

江晏也来了。

他看起来很疲惫,眼下是浓重的青黑。

他递给我两张去南方的火车票,还有一张名片。

“换个地方,重新开始吧。这是南方美院一个教授的联系方式,我打过招呼了。”

“我因为违规操作,泄露病人信息,被医院停职了。”

他自嘲地笑了笑,“不过没关系,正好可以休息一下,出国的手续,慢慢再办。”

我看着他:“谢谢你。”

“不用。”

他笑了笑,“我只是做了一个医生该做的事。”

在出发前,我看到陈墨拿出了那个速写本。

他翻到一页,上面画着一只被厚茧包裹的蝴蝶,翅膀蜷缩着,挣扎着,却无法破开束缚。

他静静地看了很久。

然后,他拿起削笔刀,一点一点,将那只困在茧中的蝴蝶,划得粉碎。

黑色的纸屑纷纷落下,落在他的膝盖上。

接着,他翻到新的一页,专注地削着一支新的画笔,嘴角不自觉地,带上了轻松的浅笑。

火车鸣笛,穿过长长的隧道。

黑暗过后,是更加灿烂的光明。

我靠在椅背上,前所未有的轻松。

“到了南方,想先画什么?”

我问他。

陈墨抬起头,窗外的光落在他眼睛里,亮晶晶的。

“画一只蝴蝶。”

他说,“一只自由的蝴蝶。”

我拿出口袋里一直珍藏的那颗,已经不成形状的水果糖,剥开糖纸,放进了嘴里。

很甜,甜到发腻,却怎么也盖不住那股深埋在味蕾里的苦。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