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院长那声饱含杀意的怒吼还在会议厅里回荡，如同重锤砸在每个人心上。空气凝固得如同铅块，压得人喘不过气。所有人------那些惊疑不定的科室代表、神情凝重的退休专家、还有脸色煞白僵在座位上的院方高层------的目光都死死钉在苏河身上，仿佛他是一个刚刚引爆了核弹的疯子。
苏河站在原地，背脊挺得笔直，像一杆宁折不弯的标枪。他脸上那抹冰冷的嘲讽尚未褪去，但陈院长最后那句"移交司法机关追究法律责任"的咆哮，以及对方眼中毫不掩饰的碾碎他的决心，还是让一股寒意顺着脊椎窜了上来。他赢了第一步，成功引爆了三年前的炸弹，让质疑的种子在所有人心中生根。但这代价，很可能是他自己的毁灭。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如同毒蛇的嘶鸣，在死寂中只有他自己能感知。他借着身体微微侧转、避开陈院长噬人目光的瞬间，极其隐蔽地滑开屏幕。依旧是那个号码，那条冰冷的信息：
你以为赢了？天真的棋子。看看你身边那位"老朋友"吧。真正的游戏，现在才开始。
老朋友？苏河的心脏骤然一缩！他猛地抬眼，目光如同探照灯般扫向旁听席！
李默！
李默依旧保持着那个双手抱头的姿势，身体筛糠般剧烈地颤抖着，压抑的呜咽变成了断断续续、如同破风箱般的粗重喘息。他的脸色已经不是惨白，而是呈现出一种极其诡异的、病态的灰败！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鬓边疯狂涌出，瞬间浸湿了衣领。他放在膝盖上的手，手指以一种不自然的、扭曲的姿态痉挛着，死死抠进自己的大腿！
"呃......嗬......"一声极其痛苦的、仿佛被扼住喉咙的嘶哑气音从李默喉咙深处挤出！他猛地抬起头，眼睛惊恐地圆睁着，眼球布满血丝，死死地看向苏河的方向！那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痛苦、难以置信的惊愕，还有一丝......绝望的哀求？
下一秒，他的身体像被抽掉了所有骨头，猛地从椅子上向前一栽！
砰！
沉重的闷响！李默整个人直挺挺地、毫无征兆地扑倒在地！身体剧烈地抽搐了两下，随即彻底不动了！只有那灰败的脸上，那双圆睁的、凝固着巨大痛苦和惊骇的眼睛，空洞地瞪着天花板！
"啊------！"
"李主任！"
"怎么回事？！"
死寂的会议厅如同被投入巨石的冰面，瞬间炸裂！尖叫声、惊呼声、桌椅碰撞声乱作一团！所有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骇人的变故惊呆了！
"李默！"苏河离得最近，一个箭步冲了过去！他单膝跪地，手指迅速探向李默的颈动脉------冰冷，死寂，没有任何搏动！翻开眼皮，瞳孔已经散大固定！
死了！就在他眼前！就在这众目睽睽之下！
一股冰冷的、带着血腥味的恐惧瞬间攫住了苏河的心脏！那条短信！那个"看看你身边的老朋友"！这是谋杀！赤裸裸的谋杀！就在他刚刚抛出三年前的肺结核炸弹，就在陈院长暴怒威胁要将他碾碎之后！李默，这个他刚刚争取到的、摇摆不定的关键证人，这个知道他掌握着那份致命报告的人，被灭口了！
"让开！都让开！"刘国栋带着两个纪检人员也冲了过来，粗暴地将苏河推开。他蹲下身，装模作样地检查了一下李默的脉搏和瞳孔，脸色也变得极其难看。
"死了......"刘国栋站起身，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但更多的是刻意营造的震惊和沉重。他猛地抬头，目光如同淬毒的匕首，直直刺向被推到一旁的苏河，声音陡然拔高，充满了指控的意味："苏河！你对李默做了什么？！"
刷！
所有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利箭，瞬间从地上李默的尸体转向了苏河！震惊、恐惧、怀疑、甚至毫不掩饰的敌意，瞬间将他淹没！
"我做了什么？"苏河只觉得一股荒谬绝伦的冰寒直冲头顶，他怒极反笑，声音因为极致的愤怒而微微发颤，"刘主任！众目睽睽之下！我离他至少三米远！我能做什么？隔空杀人吗？！李默的死因明显不对！他刚才的状态......"
"够了！"陈院长威严的声音如同惊雷般炸响，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和一种沉痛的愤怒，瞬间压下了所有嘈杂。他脸色铁青，眼神如同暴怒的雄狮，死死盯着苏河，那目光中的杀意几乎要凝成实质。"苏河！你先是捏造谣言，污蔑院方！现在，又在听证会上，在这么多领导和同事面前，公然......公然导致李默主任死亡！简直丧心病狂！无法无天！"
他猛地转向已经完全吓傻、瘫在椅子上的陈志远，又扫过惊魂未定的其他高层，最后目光落在刘国栋身上，每一个字都斩钉截铁："报警！立刻报警！封锁现场！保护所有证据！在警察到来之前，控制住苏河！绝不能让这个危险分子再有任何动作！"
"是！院长！"刘国栋立刻应声，眼神变得凶狠而坚决。他朝两个手下使了个眼色，三人立刻呈三角阵型，向苏河逼了过来，手已经按在了腰间的警棍上！其他几个保安也如梦初醒，脸色紧张地围拢过来。
"控制我？"苏河看着步步紧逼的刘国栋和保安，看着陈院长那张盛怒之下隐藏着阴冷算计的脸，看着地上李默那双死不瞑目的眼睛，一股巨大的悲愤和冰冷的绝望瞬间将他吞噬！这根本就是一场精心策划的嫁祸！李默的死，成了他们彻底钉死自己的最后一颗棺材钉！他刚刚争取到的一线生机，被这突如其来的死亡彻底碾碎！
"别碰我！"苏河猛地后退一步，眼神锐利如受伤的孤狼，扫视着围上来的众人，"我自己会走！在警察来之前，谁也别想碰李默的尸体！他的死因必须彻底查明！"
"这由不得你！"刘国栋厉声喝道，伸手就要来抓苏河的胳膊！
就在这时------
"呜------呜------呜------"
尖锐刺耳的警笛声由远及近，划破了医院上空凝重的空气，速度极快！显然在接到报警后，警方反应异常迅速！
刘国栋的动作一僵。陈院长的眉头也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不到两分钟，会议厅厚重的大门被猛地推开！一队穿着深蓝色制服的警察快步走了进来，为首的是一位身材高大、面容刚毅、眼神锐利如鹰的中年警官，肩章显示着他的级别不低。他身后跟着几名表情严肃的刑警，以及穿着白大褂、拎着现场勘查箱的法医和技术人员。
警察的到来，瞬间让混乱的场面安静下来，只剩下一种更沉重、更冰冷的肃杀气氛。
中年警官目光如电，迅速扫视全场，瞬间锁定了倒在地上的李默尸体，以及被保安隐隐围在中间、脸色苍白但眼神倔强的苏河，还有主位上脸色铁青的陈院长。
"谁是现场负责人？"警官的声音沉稳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
"我是院长陈宏远。"陈院长立刻上前一步，脸上带着沉痛和愤怒，"警官同志，我是报案人。我们正在召开内部听证会，我院心胸外科医生苏河，因涉嫌严重违规正在接受调查。他不仅当众捏造事实，污蔑诽谤院方领导，更是在众目睽睽之下，不知用了什么手段，导致我院麻醉科主任李默突然倒地身亡！行为极其恶劣！我们怀疑他是蓄意报复，甚至......是谋杀！请警方务必严查！还死者一个公道！"他指向苏河的手指，带着强烈的指控意味。
"谋杀？"中年警官的目光瞬间聚焦在苏河身上，锐利得如同手术刀，仿佛要将他从里到外剖开审视。"苏河？"
"我是苏河。"苏河迎上警官审视的目光，没有丝毫闪躲，声音因压抑着巨大的情绪而略显沙哑，却异常清晰，"李默主任的死与我无关！他是突然发病倒地，死因可疑！我要求警方彻底、公正地调查！包括李默主任的死因，也包括之前对我的所有污蔑指控！"
"污蔑？"警官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个词，"说说你的指控。"
"警官！"刘国栋立刻上前，将那份举报信打印件和几张放大的手术照片递了过去，"这是关于苏河在昨天一台重大手术中严重违规行为的举报材料，有图有真相！他为了争抢主刀功劳，故意扰乱手术，导致患者大出血生命垂危！今天我们召开听证会，他不但不认错，反而变本加厉，当众捏造三年前一起旧医疗事故的所谓'真相'，污蔑陈院长和陈主任！紧接着，李默主任就突然死亡！时间点如此巧合，动机如此明显！请警官明察！"
中年警官迅速翻看着举报材料和照片，眉头紧锁。他又看了一眼地上李默的尸体，法医和技术人员已经开始进行初步的现场勘查和尸体检验。
"苏河医生，"警官转向苏河，目光凝重，"关于李默主任的死，你有什么要说的？关于你自己的指控，还有你刚才提到的'污蔑'，有什么证据？"
证据？苏河的心猛地一沉。那份深蓝色的文件夹就藏在他贴身的夹克里。但此刻拿出来？在陈院长和刘国栋虎视眈眈之下，在"谋杀"嫌疑加身的情况下？那份来源不明、甚至可能涉及非法获取的证据，会被如何解读？会不会被对方反咬一口，说他是为了脱罪而伪造？
就在苏河内心激烈斗争、权衡利弊的瞬间------
"报告秦队！"一名正在检查李默尸体的年轻法医突然抬起头，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惊异，"死者口鼻周围有少量白色泡沫状分泌物！眼结膜有密集针尖样出血点！初步判断......符合急性窒息征象！不排除中毒或过敏性休克可能！"
窒息？！中毒？！
法医的话如同在滚油里泼进一瓢冷水，瞬间在人群中激起更大的惊骇！所有人的目光再次聚焦到李默的尸体上，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恐惧！
陈院长的瞳孔几不可察地收缩了一下。刘国栋的脸色也微微一变。
被称为秦队的中年警官眼神瞬间变得无比锐利！他猛地看向苏河，又看向陈院长和刘国栋，最后目光落在李默尸体周围的地面、桌椅上，语气陡然变得无比严厉："封锁现场！所有人留在原位！法医！技术队！仔细勘查！不要放过任何痕迹！特别是死者接触过的物品！水杯！纸巾！任何可能的东西！"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的探照灯，再次扫过苏河、陈院长、陈志远、刘国栋，以及旁听席上每一个可能接触过李默的人，声音冰冷如铁：
"在死因查明之前，在座各位，都有嫌疑！"
最后几个字，如同冰冷的判决，让整个会议厅的温度骤降至冰点。苏河看着秦警官那双锐利如鹰、不带任何感情色彩的眼睛，看着地上李默那死不瞑目的灰败脸庞，看着陈院长眼中一闪而过的阴鸷，还有刘国栋脸上那混杂着紧张和狠厉的表情......他知道，自己彻底陷入了一个精心编织的、染血的罗网中心。而那个发送匿名短信、操控着这一切的幽灵，正躲在暗处，发出无声的冷笑。真正的游戏，果然才刚刚开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