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轻歌觉得自己快要烧起来了。
他为什么要就着她的手吃?
沈轻歌的脑子里瞬间刷过无数弹幕,从“啊啊啊他撩我”到“冷静!他只是懒得伸手”,各种小剧场激烈交战。
她举着那块被咬了一口的红薯,手僵在半空,收回来不是,继续举着也不是。
顾峥已经直起身,恢复了那副清冷矜贵的模样,他慢条斯理地咀嚼着,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然后给出一个字评价。
“甜。”
他的声音低沉,像大提琴的弦在耳边振动。
沈轻歌唰地一下收回手,把剩下的半块红薯塞进自己嘴里,含糊不清地说:“是挺甜的。”
她埋着头,不敢再看他,假装专心致志地对付手里的红薯,脸颊却一片通红。
说出来谁信,她一个写po满屏马赛克内容的作者,居然还有这么纯情的时候!
办公室里一时间陷入了诡异的安静,只剩下她小口小口啃红薯的声音。
顾峥没有再说话,他转身走回里间。
沈轻歌偷偷抬眼瞄了一下,马上抬手捶了捶胸口。完了吃太快,噎着了。
不知道刚刚有没有人看见?万一更说不清了怎么办。
本来只是英雄救美,现在都快发展成办公室投喂了。这要是让李越知道了,不得气得从边缘部门杀回来?
正当她胡思乱想,准备赶紧吃完溜之大吉时,外间办公室的电话响了。
她离得近,顺手接了起来:“您好,市府办。”
电话那头传来一个急促的声音,是市委总值班室的,说省里临时工作组明天一早要来滨城调研,需要市府办连夜准备一份汇报材料,明早八点前必须送到市委。
挂了电话,沈轻歌的心彻底死了。
这下好了,今晚谁也别想走。
她敲了敲里间的门,探进半个脑袋,把情况跟顾峥汇报了。
顾峥的眉头拧了起来,他看了一眼手表,立刻拨了几个电话,把已经回家或者正在回家路上的几位笔杆子又叫了回来。
寂静的办公楼里,政策研究室灯火通明,资料柜被翻得哗哗作响,打印机开始疯狂工作,键盘敲击声此起彼伏。
沈轻歌作为办公室里资历最浅的,自然成了机动人员。
一会儿去档案室调取旧文件,一会儿帮着复印装订,一会儿又要核对数据,忙得脚不沾地。
午夜十二点,大部分材料的初稿已经汇集到顾峥手里。他需要亲自操刀,将这些零散的东西整合成一篇逻辑严谨、数据详实、观点鲜明的最终汇报稿。
办公室的其他人完成了辅助工作,被他打发回家休息了。
偌大的办公室,又只剩下了他们两个人。
顾峥坐在他的办公桌后,台灯的光在他脸上投下一片专注的光影。
他时而奋笔疾书,时而停下来,用指节轻轻叩击桌面,陷入沉思。
沈轻歌的任务是整理所有引用的原始文件,按照报告里的顺序编好号,以备查验。这是个细致活,不能出错。
不知道过了多久,沈轻歌的眼皮开始打架。
她强撑着精神,一遍遍地核对那些枯燥的年份和数字,脑袋却像灌了铅,一点一点地往下沉。
忽然,一件带着体温的东西轻轻落在了她的肩上。
沈轻歌一个激灵,回头看见顾峥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她身上披着他的外套。
“趴桌上睡十分钟。”他的声音因为熬夜而带上了一丝沙哑,语气还是没什么温度。
“不……不用了主任,我精神着呢。”沈轻歌赶紧坐直身体,想把外套还给他。
他却没接,只是按住她的肩膀,力道不大,“这是命令。”
说完,他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喝了一口已经冷掉的浓茶,然后重新投入到工作中。
沈轻歌看着他疲惫但依旧挺直的背影,默默把外套裹紧了些。
她没敢真的睡,只是把头枕在胳膊上,偷偷看着他。
台灯的光线勾勒出他深邃的轮廓,他揉着眉心,紧锁的眉头似乎从未松开过。
在那一瞬间,沈轻歌觉得他身上那种无坚不摧的强大气场似乎有了一丝裂缝,露出底下深藏的疲惫和重压。
他好像……也很累。
他也是个人,不是一台永动机。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听见他极轻地、几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
她脑子一热,脱口而出,“主任……”
她的声音很轻,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真诚,“您也别太累了,注意身体。”
和她平时那些“主任英明”、“主任辛苦了”的程式化口号完全不同,这是完全是一句发自内心的关心。
顾峥写字的笔顿住了。
他撩起眼皮看向她,目光穿过数米的距离,直直地落在她的脸上。
沈轻歌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后悔自己多嘴了。
她正想找补两句,说点“您是我们的主心骨,可不能倒下”之类的漂亮话。
顾峥却先移开了视线,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笔下的文字,过了好几秒,才从喉咙里发出一声低低的、含糊的“嗯。”
只有一个字。
沈轻歌的心漏了一拍,突然意识到自己好像真的回不去了。
回不去那个可以心安理得把他当成一个纸片人NPC的最初状态。
他变得越来越真实,也越来越立体,是一个鲜活的人。
***
随着接触越多,他们之间悄然滋生着亲近感。
比如,顾峥现在偶尔会让沈轻歌直接进他办公室汇报工作,而不是像以前那样,隔着一道门说话。
再比如,他喝茶的杯子,也默认由沈轻歌负责清洗和续水。
这些在旁人看来再正常不过的工作交集,却在有心人的眼里被解读成了完全不同的意味。
新的谣言又止不住了。
“听说了吗?政策研究室那个姓沈的,现在都登堂入室了,顾主任的茶杯都归她管了。”
“何止啊,前几天半夜加班,就他们俩在办公室,谁知道干了什么?”
“这小姑娘手段可不一般,长得一副清纯样,内里指不定多会勾人呢。你看她一来,又是汤汤水水,又是数据出错,把李科长都给弄下去了。现在倒好,直接熬夜陪领导,这是奔着主任夫人的位置去的吧?”
更恶毒的,是有人开始翻旧账,把她那个“过世的机关干部”爸爸也扯了进来,编排得不堪入耳,甚至出现了“扫把星”之类的字眼,说她走到哪儿,哪儿就不太平。
这些话,七拐八绕地,总会传到沈轻歌的耳朵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