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顾声感觉自己像个等待期末考的学生，既盼着那一天快点到来，又希望时间能走得慢一些。她反复练习着“莲叶羹”的制作，确保每一个步骤都烂熟于心，甚至精确到秒。她将制作过程拆解成数十个细微的步骤，标注出可能产生音效的节点——莲叶清洗的沥水声、面糊搅打的黏稠声响、陶瓷炖盅与桌面轻微的碰撞、汤汁沸腾时细密的气泡声……
周三晚上七点五十分，顾声提前坐在电脑前，戴好了调试好的耳机和麦克风。她深吸一口气，打开了一个加密的语音聊天室链接——这是辞镜提前发来的。房间里只有她一个人，安静得能听到自己有些过速的心跳。
七点五十九分，提示音轻响，另一个ID进入了房间。
顾声瞬间绷直了脊背。
“听得到吗？”熟悉的声音透过耳机传来，比录制节目时更真实，更贴近，仿佛就响在她的耳畔。没有经过任何后期处理的、纯粹的、带着轻微电流底噪的本音。
顾声感觉自己的耳朵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一阵酥麻感从耳廓蔓延开。她慌忙开口，声音因为紧张而有些发紧：“听……听得到！辞镜大大好！”
“叫我辞镜就好。”他的语气很平和，带着一种工作状态下的专注，“不用紧张，今天我们只是初步对一下节奏。脚本收到了吗？”
“收到了！”顾声连忙点开早已下载好的文档。那是一段极其优美的独白，讲述着一场跨越时空的等待，文字间充满了画面感和情绪张力。她不得不再次佩服他的才华。
“好。我们先过一遍脚本，我会朗读，你在你认为是音效插入点的地方，轻轻敲一下麦克风作为标记。明白吗？”
“明白！”
“那么，开始。”
耳机里，他的声音沉缓下来，带着一种陷入回忆的悠远感：“那一年，荷塘里的莲叶田田，我站在岸边，等一个归人……”
顾声屏住呼吸，全神贯注地听着。当听到“露珠从莲叶上滚落”时，她立刻轻轻敲击了一下麦克风。
“很好。”他肯定道，继续往下念。
“时光如同文火，慢炖着思念……”（顾声敲击——这是慢煨的起始点。）
“直到某一天，那熟悉的脚步声，伴随着食物的香气，由远及近……”（顾声敲击——这是成品出锅、香气“弥漫”的象征点。）
……
整个过程出乎意料的顺畅。他的朗读极具引导性，情绪的起伏自然地为她标明了节奏。而顾声发现自己对烹饪节奏的理解，竟然能如此自然地融入他的声音叙事里。他们之间，仿佛有一种无形的默契在滋生。
脚本走完一遍，辞镜的声音恢复了平时的语调：“标记点基本准确。有几个地方我们可以再斟酌一下，让音效和情绪的贴合度更高。”
他开始细致地讲解那几个节点，为何那里的情绪需要更含蓄或更迸发的音效来配合。他的专业、严谨，让顾声受益匪浅。
“接下来，我们尝试配合一次。”辞镜说，“你不用真的操作，但需要你根据标记点，模拟出相应的音效，可以用嘴拟声，或者敲击手边的东西。主要是找节奏配合的感觉。”
“啊？模拟？”顾声的脸一下子红了。这……这好像有点羞耻。尤其是在他面前。
“嗯。放开一点，这只是排练。”他的声音里似乎含着一丝极淡的笑意，带着鼓励。
顾声深吸一口气，豁出去了。
当他念到“露珠滚落”时，她用手指蘸了点水，弹在另一个手背上，发出细微清脆的“滴答”声。
念到“文火慢炖”时，她模仿着锅里汤汁“咕嘟咕嘟”的细微声响。
念到“脚步声由远及近”时，她用指尖由轻到重地敲击桌面。
……
整个过程，她紧张得手心冒汗，但辞镜没有打断她，只是在她某个拟声特别贴切时，会轻轻“嗯”一声表示认可。
模拟配合结束，顾声感觉自己像是跑完了一场马拉松，脸颊发烫。
“比我想象的要好。”辞镜评价道，语气是认真的，“你对声音的敏感度和模仿能力很强。尤其是那个‘咕嘟’声，很有画面感。”
被他这样直白地夸奖，顾声感觉脸上的热度更高了，心里却像喝了蜜一样甜。“真……真的吗？我就是随便试试……”
“感觉很重要。”他说，“接下来，你需要准备真实的食材，在我们标记的点，录制下真实、干净的音效。能做到吗？”
“能！”顾声立刻保证。
“好。那今天先到这里。”辞镜顿了顿，声音似乎放松了些，“辛苦了。”
“不辛苦！辞镜……你才辛苦。”顾声连忙说，差点又习惯性地叫出“大大”。
耳机里传来一声极轻的低笑，像羽毛轻轻划过心尖。“下次排练时间，我再通知你。早点休息。”
“嗯！你也是！”
语音连接断开，房间里恢复了寂静。顾声却久久没有摘下耳机，仿佛那上面还残留着他声音的温度和那一声若有似无的低笑。
她趴在桌子上，把发烫的脸埋进臂弯里，无声地尖叫了一下。
和他一起工作……原来是这样的感觉。紧张，充实，而且，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吸引力。
她点开聊天软件，忍不住给豆豆发了条消息。
【声声不息：豆豆！我死了！我刚和辞镜语音排练完！他声音近距离听简直杀人！而且他夸我了！他还笑了！】
【豆豆：！！！！！！卧槽！进展神速啊姐妹！语音排练？！这跟网恋有什么区别！】
【豆豆：他笑什么？快说细节！】
顾声抱着手机，回味着刚才那一个小时的点点滴滴，脸上的笑容怎么也止不住。
而另一边，墨辰摘下耳机，靠在椅背上，揉了揉有些疲惫的眉心。电脑屏幕上还显示着那份“声色人间”的脚本。回想起刚才耳机里传来的、那个女孩有些紧张却又异常认真的模拟音效，尤其是那个惟妙惟肖的“咕嘟”声，他的唇角不自觉地微微扬起。
确实……很有趣。也很有灵气。
他拿起手机，翻到那个标注为“馋猫声声”的聊天窗口，修长的手指在屏幕上停顿了片刻，最终还是没有再发什么。只是将下一次排练的备选时间，默默记在了日程表上。
窗外的月色皎洁，网络两端，一场因声音和美食而起的奇妙合作，正式拉开了序幕。有一种难以言喻的期待，在寂静的夜里，悄然生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