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那一头,冷伶月去了萧盛的屋子。

屋子不大,但因着里头空荡,倒也能住得舒坦。

外头经过的丫鬟瞧见她来,很有眼色地退远了些,只等着到时候来送热水。

冷伶月不在意旁人如何看,她推开门,找了个位置坐下。

不过很奇怪,那团白光在她强行亲了贺烬昭后不停在狂叫,可眼下,却又毫无征兆地消失在了眼前。

没有多想,冷伶月掀眸,看向对面的人。

“有事?”

“你那心肝呢?”

萧盛像是没有骨头,半边身子都靠着椅背。

听见她问,他语气懒散,尾音勾着,声音不似寻常男子那般低沉。

见屋外没有其他身影,萧盛轻笑起身,行到冷伶月跟前,俯身靠近,上挑的眼尾像是染了春光。

“这是知晓我的好了,所以才特意一个人来见我?”

冷伶月手中不知何时拿出了一把匕首,一头抵在他胸口的位置,挡住了他的靠近。

“男宠可不能这么不听话。”

“啧啧,女子可不能这么嗜杀,不解风情。”

“废话少说。”

冷伶月不吃他那套,神情淡漠至极,“明日我要进宫,要出府你自己去。”

听闻此话,萧盛瞬间少了些兴致,转身坐回木椅。

“我就一定要排在那娇蛮公主之后?”

“不然呢?她是陛下最宠爱的公主,母亲是淑妃,外祖是燕朝老臣,你是?”

“分这么清,我给你的也不少。”

萧盛无趣地撇了撇嘴,许是觉得头顶玉冠不舒服,他伸手抽出,任由乌发披散。

一时春色招摇,雌雄莫辨。

“那你何时能带我出府?”

“三日后,你若着急,也可以自己去。”

萧盛冷笑,撇过头不愿看她。

他若是方便,也不会来当她的“男宠”。

冷伶月离开那处时,已经过去了一个时辰。

屋外,贺烬昭不知何时站在了暗处,像是等了很久。

见她出来,他行近,却始终沉默。

“怎么,怕我今夜不回屋?”

冷伶月看着不发一言的男人,随意笑着,却又有些看不懂他。

可她向来不喜猜。

“不想我和萧盛在一处?”

“是。”

“哥哥若是在意,可以代替他来陪我。”

男人薄唇轻扯,嘴角忽的勾出一抹少有的弧度,但却凉薄至极。

半晌,他淡淡道:“嬷嬷曾说,希望你嫁个安稳人家,里头的人,不是良配。”

冷伶月看明白了他那抹笑的意思。

是对她那句在意的反驳。

如果里面是其他人,是有身份有品行的公子少爷,他或许就不会多言。

“是么。”

又一次瞧见他的无情,冷伶月脸上没有半点情绪。

她收回视线,没再看他,目光落到前头的小路。

“可我向来不在意那些,你知道的,哥哥。”

-

临近傍晚,小厮住的地方比平日热闹。

只是那热闹里又夹杂着些许说不出来的勉强。

翠微进屋给冷伶月擦头发。

见她坐在铜镜前,未施粉黛却依旧明艳娇媚,她一时忘了害怕,有片刻出神。

直到外头传来些许响动,她出去看了看,回来才变了神色。

“姑娘,是绿影跑来了,跪在外头说她错了,求您救她一命,别让她嫁给辛奴......”

绿影便是今日替辛奴说话的丫鬟,两年前被调来她院里洒扫,不太爱说话,胆小怕事,但能做不少活。

冷伶月没开口,只是垂眸看了看自己未染蔻丹的手,好似有些无趣。

半晌,她才缓缓出声:“求我做什么,我又做不了她的主。”

见面前人没有发怒的意思,翠微松了口气。

斟酌着回道:

“奴婢让她莫要来扰姑娘清静,可她一直在外头哭着磕头,说辛奴躺在床上不能动,却还是让人将她拉到床前,不停抽打出气,适才她那衣袖一拉开,上头全是新添的伤痕,约莫是被打怕了。”

翠微是因着被府里头的人排挤,才被送来了冷伶月的院子。

起初她对眼前人只有惧怕,每次靠近,心中甚是忐忑。

直到这两年。

许是在此处待习惯了,又或是并未真受过什么责罚,她对冷伶月便也多了几分未曾有过的上心。

可今日那一场,又将她一朝吓回了从前。

若不是刚刚她从月影嘴里听了些缘由,她想她也会同其他人一样,对这个大姑娘退避三舍。

只是眼下,她却莫名生了些心疼。

“姑娘,您为何不替自己辩解,今日之事您明明是心善去替月影出头,却无端端被老爷夫人误会......”

“心善?”

冷伶月冷淡的眉眼轻挑,像是听错。

第一次听见有人说她心善,她想笑,但眸底更多的却是讽刺。

“是啊姑娘,若不是月影说她被辛奴拖进屋里狠打了好几次,苦苦哀求您帮她,您又如何会出手,可她不仅不替您解释,还,还站在二姑娘那头......”

翠微第一次在冷伶月面前说这么多话。

她害怕到手都在抖,却又有些忍不住。

只是原以为会听到面前人不耐呵斥,或开口让她闭嘴,可不想却见面前的姑娘笑了起来。

红唇微扬,在光影之下,像是落了一层耀眼金辉,照得她本就漂亮的脸愈加动人。

“我不需要旁人说我心善。”

她看着她,整个人懒散随意,但眸色却无比冷漠,平静的话语里还带着淡淡的警告。

“你如今既是我的丫鬟,最好也不要,不过今日,要不要离开我的院子,我可以让你选一次。”

翠微一时来不及害怕。

她忽然想起自己受尽委屈的那两年,正是因为心善好说话,才一次次被人欺负占便宜。

以至于后来,谁都能瞧不起她。

不知为何,翠微下意识就开了口,想都没想。

“姑娘,奴婢不走。”

冷伶月好像并不意外。

她目光没有丝毫停顿,看向铜镜里的自己,好像有些乏了,轻应一声,又缓慢开口。

“去让她滚,再告诉她,若我烦了,可只有死人才能让我消气。”

翠微微微一愣,忍不住又偷看了一眼前头的姑娘,这才福身应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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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她关好门,看向石阶下还在磕头的月影。

来人身形削瘦,脸色苍白,一侧脸颊还有未消的巴掌印。

她跪在雪地里,像是不觉寒凉,整个人近乎麻木。

“翠微姐姐,求求你让我见见姑娘,求你......我真的不想死,若是我回去了后头,一定会被辛奴的人活活打死的......”

“既然之前求到了姑娘这里来,得了她的相护,为何又要选择背叛呢?”

翠微皱眉。

原本好说话的脸只剩下不解和气愤。

她看着跪地的人。

见她被冻到泛紫的唇紧紧咬着,露在外头的皮肉上满是干涸的鲜血和被打伤的痕迹,她心里软了一下。

忍不住生出怜悯,可又在下一瞬逼着自己强硬起来。

“你进姑娘院子时,本也不愿意吧,可姑娘从未为难过你,说起来,这个院子里所有人都比外头事少。

“后来你求到姑娘跟前,她愿意帮你,你不说感恩戴德,也不该帮着其他人欺负她,做人,还是要有些良心才好。”

“我不是,我不是故意的......当时老爷夫人都在那,二少爷又来势汹汹,不抓到姑娘的错处不罢休,我,我只是怕死,一时鬼迷心窍,我没想故意去伤姑娘......”

“是不是的,你都已经做了。”

翠微没再看她,转身前,将里头人吩咐的话一字不落地说给了她。

很快,前头的门打开又关上。

月影停下磕头,哭肿的眼看着前头,呆愣无神。

许久,不知想到了什么,她两侧的手攥紧了又松开,通红的眼睛里生出复杂,又隐隐夹杂着一抹希冀,和孤注一掷的疯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