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贺烬昭回了屋。
看完手里的信,他将东西丢进火盆。
褪下衣袍的胸口有红肿鞭痕,冷伶月以为她下手很重,可这点东西,于他而言不痛不痒。
沐浴后他药都没擦。
只是临了想起她带着调笑的那句话,虽是故意,但到底还是起了身,往伤处倒了些药粉。
再躺下,他许久才闭眼。
梦里,鼻尖独属于冷伶月的香味越发清晰,像是又回到了白日,她靠近,玩闹似的朝他贴近。
柔软一遍又一遍落到他身上,很快,他整个人紧绷起来,青筋隐隐凸起。
许久,那股压抑终于释放。
他猛地清醒,在夜色里,眼神晦暗不明。
起身后他换了中衣,又扯过外袍穿上。
想要去外头换一盆水,却在开门后,瞧见了梦里那道娇小的身影。
来人站在廊下,抱着比平常大一些的手炉,眼睛红红的,少了白日里的冷戾,可怜至极。
“哥哥,我睡不好。”
一时有些分不清虚实,可他却没有侧身让路。
“你不该来这。”
“可是我害怕。”
冷伶月未觉不妥,歪着头,眼睫湿润,“以前你都会陪我。”
“现在不行。”
贺烬昭身上的热已经被吹散,他站在门前,高大身影只余拒人千里的冷漠。
“现下已晚,你不能随意进男子的住处,若是害怕,你该待在屋里,让丫鬟陪你。”
冷伶月目光扫过他身后,鼻尖似有一抹淡淡的陌生味道。
听他如此抗拒,她没有多少反应。
准备收回视线之际,她瞧见了桌上放着的那个荷包。
里头的东西像是已经被拿了出来,只剩下空荡。
冷婉荷的东西进了他的屋子,可她却不能进。
“好。”
没有过多纠缠,冷伶月转身。
贺烬昭垂落的指尖动了动,见她不同以往的利落,似想要上前,却忍了下来。
“可是现下回屋?”
“与你无关。”
冷伶月发了脾气,语气冰冷,“我要去何处是我的事。”
“有关,天寒地冻,我送你回屋。”
听他正经又无情,冷伶月停下步子。
她转头瞧他,顺手想抽出鞭子,却想起自己只带了一个手炉。
“我不回屋,我也不需要你送。”
有风吹来,吹动了她随意绑住的乌发,和她斗篷下的裙摆。
她终于有些犯困,懒懒的,眼睛里溢出困倦后的泪水。
可就是这样瞧着漂亮又娇气的姑娘,说出的话却大胆至极。
“如今我的院子里,也不是只有你一个,你不让我进,我可以去别处。”
贺烬昭看着她沉默,漆黑的眸子里瞧不出情绪。
冷伶月懒得再等,她重新转身,踏上了小路。
但人还未走远,她手腕便被人扣住。
“回屋。”
男人声音冷硬,像是在完成任务,却又带着不准人反驳的固执。
“现在就回屋,我送你。”
“我为什么要回屋?”
冷伶月甩了甩,没甩开。
她索性停下挣扎,看着那张面无表情的脸。
说起来,要不是贺烬昭是她捡回来的人,要不是这人生的好看,身形挺拔还甚是有力,她许是不会这么依赖他。
不过她也清楚,他如今还陪在她身侧,除了当初的承诺,还因为他答应过嬷嬷。
会守到她出嫁。
“你凭什么管我?谁准你管我?放开,我要去找他。”
“我说了,他不是良配。”
“那又如何?哥哥也不是良配,我不也问了哥哥,要不要娶我。”
不知哪句话惹了他,贺烬昭神色晦暗,没再说话,只绷着脸。
冷伶月要走,却在下一瞬被人打横抱起,来不及反应。
男人动作有些粗鲁,她被抱的有些不舒服。
可刚一动,腰间大手就紧紧压了下来。
冷伶月没再折腾,怕不稳,还伸出一只手勾住了他的脖子。
“做什么?”
她眉梢透出戏谑,一点也没有同人亲近的惊慌,反倒还颇有兴致地盯着他滚动的喉结。
上头牙印消了,但下巴上的还在。
她舔了舔自己的唇角,忽然觉得今夜的噩梦也不是一无是处。
“我是女子,哥哥又不想娶我,这样抱我怕是不合适。”
“闭嘴,别说话。”
绷了许久的男人终于开口,额上青筋也随之跳了跳。
见她还要再说,他一只手在她身上寻到一处,猛地一点。
冷伶月被他点了穴,发不出声音,唯有一双水眸瞪着他,嗔怒之下是一闪而过的得逞。
她没再闹,只是老实窝在他怀里,看向动不动不见的白光,若有所思。
-
回到屋里,贺烬昭将人放下,终于点开了她的哑穴。
见他转身要走,冷伶月拉住他。
只是还没说话,翠微便匆匆进了屋,硬着头皮道:“姑娘,前院来人了。”
这个时辰前院来人,冷伶月倒是没想到。
她嗤笑。
“都不睡觉,怎么,谁死了?”
翠微一愣,没敢抬头。
“回姑娘,是老爷身侧的人,说是来找贺公子,请,请他去瞧瞧二姑娘。”
“哦,冷婉荷死了。”
“不,不是......好像是二姑娘夜里发了热,大夫一直守在那,也未能让二姑娘好一些,夫人没法子,听二姑娘一直念着贺公子,便同老爷说,让人来请贺公子过去一趟。”
“怎么,他是大夫,去了就能好?”
冷伶月冷笑,原本的好兴致一下被闹消了一半。
“白日里骂我不懂规矩礼数,这夜里,却主动让外男去女子闺房,他可真是个好父亲。”
说罢,她转头,红唇扯了扯。
“贺烬昭,我不准你去。”
男人目光一直落在她勾着他的手上,目色幽深,看不出所想。
他没有抽身,也没有回应,只是在默了一瞬后淡淡开口。
“睡吧,我在外头守着你。”
“就在这。”
-
冷伶月迷迷糊糊又睡着了。
可这一觉依旧不算安稳。
再醒来,身侧没了那人,屋外天也没亮。
她向来有些起床气,起来后她眼中满是戾气,明晃晃的不高兴。
翠微听见响动进来,替她倒了杯温水。
“姑娘——”
“他呢?”
屋里忽然沉默下来。
杯子停在冷伶月唇边,里头的水轻轻晃动,染湿了她的唇角。
她捏紧手里的茶杯,指尖寸寸发白。
没回应,便是回应。
“去看冷婉荷了?”
“回姑娘,贺公子许是,许是有其他打算,不见得是因着二姑娘......”
翠微声音里只剩下忐忑。
她抖着身子,以为会瞧见眼前姑娘发怒疯狂,可出人意料的,她只是放下杯子,垂眸回了床榻。
什么也没说。
没有生气,没有愤怒,也没有多问一个字。
屋子里又重新暗了下来。
冷伶月闭着眼躺下。
以为又能听见白光烦人的劝告,可耳边安安静静,没有半点声响。
像是等着看她落败的平静。
她扯了扯唇,想起适才那人在听见她说不准后的沉默,心里第一次生出对两人关系的嘲弄。
“贺烬昭,你还是真是迫不及待地,想让我丢掉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