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番话把孟氏差点气晕过去。
亲女回府之后,她怕云蕙伤心,时刻仔细待她,苦心为她考虑,还想把她嫁给忠勇侯府。
所以在忠勇侯夫人发来邀帖,让带着明棠去赴宴时,还特意带上了她。
为的就是给她好寻个靠山,将来日子也舒坦些。
谁曾想,她宴上不好好表现,回来还埋怨起她了。
饶是孟氏心里再疼爱江云蕙,眼下也觉得愤怒心寒,直接给了她一巴掌,又将宴上她联合外人为难姊妹之事说出,痛心疾首。
“我对你太失望了!”
她花了多年心血,养出来的却是这么个毫无感恩跟容人之心的女儿!
这回任凭江云蕙哭的再惨,孟氏也生不出疼惜之心了,转身就走,倒是江云蕙反应过来,意识到自己方才言语过激,得罪了在府上最大的靠山,慌忙不已地叫娘,也没引来孟氏回身。
系统将情况说给江明棠听,还有些幸灾乐祸,觉得孟氏这下肯定不会再偏袒江云蕙了。
但江明棠却不这么认为,孟氏养了江云蕙十几年,母女感情深厚,岂是一次吵架能破灭的。
芳华院里这一场争吵,没能瞒过府上其他人。
老夫人闻说全部之后,当即就把孟氏叫过去训了一通,说她分不明白轻重,也看不明白亲疏,还教女无方。
若非她惯坏了江云蕙,又何至于容她说出那般诛心之语?
“自己在宴上那般作为,没本事让侯夫人看中,回来怨怪起咱们了,早知今日,当初就该让她连夜回豫南去做那沈家的姑娘!
“当真是应了那句话,娘蠢蠢一窝!”老夫人怒气冲冲,“好在明棠丫头不是你养大的,她流落在外竟成了福气,否则焉能有今日!”
老夫人多年不曾如此训斥儿媳,当即便把孟氏说的羞愧难当,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尤其是二房三房的弟妹范氏,陈氏还在旁边看着,真真是让她面红耳赤。
三房的陈氏心性单纯,膝下只有一子,对自家与忠勇侯府的婚事,其实并不大关心。
但范氏为人精干,想的就多了。
这婚事若定了江明棠,她无话可说,可要是落在江云蕙身上,她可就有意见了。
真论起来,江云蕙是外人。
她的长女不也是侯府的嫡出血脉,让一个外人代表威远侯府去结亲,为何不能让她女儿去?
所以眼下看大嫂如此做派,范氏心中在嘲讽她蠢。
孟氏若是再为江云蕙争,她就也要为她女儿争一争了。
其实范氏也不是没想过,为自己女儿同江明棠争一争。
但见老夫人对江明棠维护不已,也歇了这个想法。
她觉得江明棠很聪明,回府没多久,便迅速站稳了脚跟,看清了府里真正有话语权的人是谁,并成功抱上大腿。
看似不争不抢,实则什么都有了。
范氏往日就对娇纵天真的江云蕙没什么好感,只不过大房得势,二房诸多倚仗,所以表面装的很喜欢对方。
而江明棠是聪明人,甚至于能影响老夫人的决策与心情,值得她亲近。
范氏当即就备了些礼,去了毓灵院,亲热地拉着江明棠话家常,提到忠勇侯府的婚事时,说孟氏被老夫人训斥,最后又说自己怜惜她。
“以叔母的眼光来看,明棠你才是真正配得上这桩婚事的人,若非那沈家作孽抱错了孩子,你又何必吃这么多年的苦,大嫂也真是的,竟还替外人着想,叔母真是心疼你。”
说着说着,就用帕子拭泪。
江明棠也说些客套话,表些亲近之意,最后把演得十分过瘾的范氏送走,眸中再不见方才的柔弱之色。
她大概知道范氏是来干嘛的。
一是巴结她,二是挑事儿。
巴结她是看在老夫人面子上,挑事儿是挑拨她跟孟氏。
威远侯承爵,孟氏掌家。
都是老夫人亲生的孩子,二房被大房压制这么多年,范氏心里多少有些不平。
如今看孟氏被老夫人训了,她自觉有了机会,撺掇她跟孟氏闹起来,唯一的绝对掌权人老夫人再动起怒来,管家权自然旁落。
三房叔母又是个性子柔顺的,这管家权会落在谁手里,不言而喻。
不过,江明棠可不打算同孟氏闹,因为没有意义。
相反,她端了一碗莲子羹去正房,安慰了孟氏一番,让她莫要为旁人伤了自己身体。
一番话直把孟氏说的,深觉对不住她,对至今连个道歉也没有的江云蕙,实在有些灰心。
到底不是亲生的,不如亲女体贴她。
孟氏也想通了。
忠勇侯府看中的本来就是明棠,她又何必为云蕙强求。
翌日便去禀了老夫人,表示待过些时日,侯爷办完差归家,就为江明棠把这桩婚事定下来。
江明棠得知此事后,倒是没多大反应,这日她照旧出门采购东西,逛到中午时,顺便去了趟天香楼。
天香楼的小二,记性都很好,尤其是这般天仙似的人物,更是印象深刻。
江明棠一进门,他就认出来了。
“上次您匿名解棋,那设局的客人问过关于您的情况,但楼中规矩森严,并未透露,请您放心。”
“除此之外,那客人命小的务必在您再来时,将这些送上。”
江明棠示意流萤赏了小二银子,这才接过物件。
一封书信。
一局棋图。
那人在信中说,自己是个爱棋之人,今遇对手,深感荣幸,请君不吝赐教。
虽不曾署名,但江明棠可太知道这是谁的手笔了。
她的攻略对象之一,靖国公府世子,祁晏清。
布置棋局时,江明棠在复看系统之前提供的,祁晏清的相关资料。
知己知彼,才能百战百胜。
与威远侯府在本朝发迹不一样,祁氏是数百年的世族了,往上数各朝各代,出过不下六个宰相,就近三代更是获封爵位,是真正的钟鸣鼎食之家。
当今的祁氏家主是靖国公,早年间掌兵数十万,打的北方胡人不敢来犯,说一句战神也不为过。
而靖国公地位高,不仅仅是因为功绩显赫,更重要的是,他是天子连襟。
当今皇后乃是昔日的祁家嫡长女,靖国公的亲姐姐。
可以说整个祁氏,与皇家的关系十分密切。
靖国公夫人,乃是前任帝师之女。
两个聪明人结合,孩子只要不是胎里有缺,生下来都不会笨到哪里去。
而祁晏清完全地继承了父母的优点,智勇双全,原文里写他文能治国,武能安邦。
做文官时,他到哪里任职,哪里就会振兴繁华,名声好得可怕,有不少狂热追捧者,有人更是把能见他一面,作为终生奋斗的目标。
后来继承爵位做武将时,更是震慑一方,比他亲爹还猛,直入北胡王廷,将本朝百年的隐患彻底解决,还让疆土又扩张不少。
当然,这些都是原文里的辉煌。
目前江明棠更感兴趣的,是他的长相。
传闻祁晏清男生女相,英俊与柔美皆俱,引得无数美人折腰,上战场的时候,还曾遇到大胆的敌将求娶。
那位敌将的结果,是被祁晏清枭首示众。
大抵是因为生得极美,祁晏清孤高不已,情路非常顺畅——都没有人。
当然,是他主动选择了单身。
于他而言,大概世间红颜皆枯骨,没什么可留恋的,一辈子不曾娶妻纳妾。
那这般惊艳才绝的魅魔人物,在原文里是什么作用呢?
反派白月光。
祁晏清的表兄是当朝太子,祁氏是太子的外祖家。
而原文男主,则是要跟太子争夺龙椅的皇子,自然而然他就是男主的对立面。
江明棠当初在看过基础资料后,就知道想用美貌吸引祁晏清,是不可能的事。
她就是长得跟天仙一样,在他眼里也不过是一具枯骨。
既然没办法色诱,那就只能智取。
祁晏清此人爱棋,也自幼学棋,长成后从无败绩,所以他才会在天香楼留下棋局,以寻求对手。
江明棠对棋懂得有限,但她有道具“神之弈手”,涵盖了古往今来所有棋手的棋路与智慧,甚至于包括祁晏清本人的,所以解局易如反掌。
就比如说祁晏清新设下的这局棋,于旁人而言难如登天,但江明棠不过看了几眼,便迅速找到了生路,约莫一盏茶的功夫,已然解局。
除此之外,她还新设了一个难局,留待祁晏清去解,并也留下了一封言简意赅的信,上书寥寥几字。
“胜我欣然,败我亦喜,悠哉游哉,自在趣也。”
做完这一切以后,江明棠才打道回府。
路上,系统元宝问她:“宿主,现在孟氏想把你跟忠勇侯府的婚事定下来,到时候陆远舟就是你未婚夫,他可是祁晏清唯一的至交好友,这怎么办?”
以祁晏清那孤傲的性子,要是知道她是朋友未婚妻,哪里还能生出什么旖旎之情来?
那任务还怎么进行啊。
江明棠饶有趣味。
虽说朋友妻不可欺,她还真想知道,祁晏清知道她身份时候的反应。
不过眼下担心这些,为时尚早。
“你放心吧,现在最反对这门婚事的,就是陆远舟,以他的脾气,我不信他会乖乖等着定亲,咱们随机应变就是了。”
又过了数日,威远侯办差回来,孟氏同他提起婚约,二人商定之后,决定去一趟忠勇侯府,把这事儿落定。
结果如江明棠所料,陆小侯爷为了逃避婚约,拿出了十足的决心。
他这回采取了跟以往相比,要激烈许多的行动:
离家出走。
忠勇侯府夫妇俩气的要死,却还不能把事儿闹大,只得暗中查他的去向。
同时还得安抚威远侯与孟氏的情绪,赔礼一批接一批地往府上送。
威远侯跟孟氏对此也很生气,但更清楚两家联姻是为了更好的守权,绝非小事,于是硬生生忍着火气。
孟氏难得为江明棠考虑一回:“知女莫若母,在我看来明棠还是有些在意自己从前的身世,怕惹人嫌弃,于是回京后处处表现完美。”
“陆小侯爷为了逃婚离家出走这事儿,万万不可让她知道,免得徒增伤心。”
威远侯颔首:“夫人说的有理。”
夫妻俩一道把这消息压下。
殊不知,江明棠早就从系统那儿知道了陆远舟的动向,甚至于她还知道,对方现在身在何处。
孟氏根本就不了解她。
她丝毫不伤心。
且不说陆远舟逃婚并非是不喜欢她,只是单纯讨厌联姻,江明棠自己更在意的,也不是婚约,而是怎么挣积分。
眼下就有一座近水楼台,摆在她的面前,若是不登上亭台摘月,也太浪费机会了。
这日傍晚时分,江明棠去了趟听涛院,那儿是江时序的住处。
她熟门熟路的到院子门口,就遇上了从步军营中回来的江时序,当即挂上笑迎过去。
“兄长,你回来啦,我正要去寻你呢。”
见了她,江时序原本寡淡的脸上,也带了些暖意:“找我做什么?”
江明棠冲他眨了眨眼,娇俏灵动,伸手轻勾住他的胳膊往里走:“等会儿你就知道了。”
江时序完全没有甩开她的意思,无奈摇了摇头跟上:“好。”
若是不说江明棠先前在外流落十几年,旁人看了还会以为,这是一起长大的兄妹。
先前觉得他瘦了,江明棠让随侍的长风盯着他用饭。
奈何事忙,他总是忘记。
长风又是家仆,哪里敢做主子的主,只得噤声。
后来江明棠问起长风他的饮食起居,一向柔美的人儿,难得冷了脸色。
他在家这段时间,江明棠每到饭点,就会端着膳食去找他一起用,可谓是刷足了存在感。
久而久之,他们之间的情分也与日俱增。
江时序的好感度也从原来的7点,增加到了10点。
进了听涛院,江时序被江明棠拉到石桌边坐下,桌子上摆了个包裹,他眉梢微动:“这是什么?”
“兄长之前不是说,明日你要去浒州办差事吗?我怕你路上又不仔细的身体,所以为你备了些行囊。”
她软声说着,将那包裹打开。
只见里面放了细软的小锦被,一些绸布,不算很重,两双轻靴,针脚细密,用材不算特别精细,但一看就知道适合远行,又用油纸层层包了干粮,细心封住,还有几个小瓷瓶,里面是常备的药品。
在江时序开口之前,她抢先一步,伸手挡在他唇前,道:“兄长,我知道你要说什么!”
江明棠咳咳两声,学着他的模样,沉声道:“这些东西长风都会提前备好,你不必辛苦做这些。”
她学的实在是像,让江时序都有些忍俊不禁:“既然知道,你还准备它们干什么?”
“你还好意思提呢?”
江明棠叹一口气:“长风是为你备下了,但你办军务时雷厉风行,即便刚受过伤,遭风吹雨打也不停脚,路遇荒芜之地,还常常幕天席地,又何曾用过?”
闻言,江时序看向了长风,后者一脸心虚地挪开了目光。
他也不是故意透露主子的事的,实在是大小姐太会套话了。
“你不用看长风,是我逼他说的,”江明棠为侍从开脱:“不然我还不知道,兄长如此糟蹋自身。”
“也就仗着自幼习武又年轻,才敢这么折腾,等你上了年岁,身上多处暗伤发作,疼得死去活来,我看你怎么办!”
她语气难得带了丝娇蛮,却让他生不起气来,反倒有种新奇的体验,道:“哪里会有你说的那么严重。”
“你又怎知不会?”
江明棠情绪有些低落地落座,柔声开口。
“我虽在豫南长大,却不是傻子,家中境况已然摸清楚了,也知道兄长你是想尽快扛起侯府,所以才这么上进,入了军营后,一刻也不敢停歇。”
“但这肩上的担子太重,容易把人压垮,希望兄长能够偶尔歇一歇,我不能替你奔走,也只能备下这些东西了,兄长一定要记得带上它们,顾好自己。”
闻言,江时序一怔。
侯府日渐势微,这是没办法否定的事实,不然也不会想到联姻守住体面。
身为长子的他,自幼背负家族着莫大的期望。
也正因此,他一刻也不敢松懈,才能在这个年纪,做到步军营指挥使的位置。
否则军中世族子弟诸多,怎么就他一个人出了头?
还不是拼了命往上爬,才有了条路。
父母待他多是严格要求,威远侯又是战乱里打拼出来的,认为年轻人就要多吃苦。
而他日渐长大,沉默寡言,母亲就更偏爱江云蕙。
祖母虽对他也有关心,但更盼着他能为家族带回更多荣耀。
反倒是从这个归家不久的亲妹妹,待他极为细致,一时间百感交集,久久无言。
这搞得江明棠都有些疑惑了。
难道他不吃这套?
正要装可怜将东西收起来,才听到江时序说道:“好,你准备的这些,我会好好用的。”
闻言,她便笑弯了眉眼。
这才对嘛。
哪个男人能拒绝这么一番深切关怀?
“对了兄长,我还有一样东西要送你。”
江时序不由得愣了愣:“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