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暮色之下,一盏明灯被放置在石桌上。

灯中烛火轻轻摇曳,内中剪纸光影投射在琉璃壁之上,人物顿时活了起来,一举一动,栩栩如生。

灯罩上竹影花画交错,十分精美。

这是车马灯,也叫仙音烛。

江明棠带了抹浅笑:“先前我送兄长的环佩,送的不是很合适,说好了给你再补份礼物,当然要做到。”

江时序一时间不知说什么才好。

那环佩被他收起,虽说再也用不上,但妹妹的心意,他是明白的,又何必再赠。

但也知道若是不收,怕是她又要可怜地看着他了。

江时序收归收,却也不忘告诉妹妹,往后不必再给他备什么,这灯雅致非常,怕是花了她不少银钱。

却不想江明棠告诉他:“兄长,这灯花不了多少钱的,是我自己做的。”

闻言,他目露讶异:“你做的?”

“是啊,豫南那边这种灯几乎是随处可见,但都是供往北地,不少人家以此谋生,赚钱糊口,我也跟着学了一些,不过没怎么做过,兄长不要嫌弃。”

江时序这才想起来,这东西本就是从南地传过来的。

前朝时有官员进贡,得了皇帝青睐,上有所好,下必甚焉,才一时盛行。

至今达官贵人们都还会买这个,以此装点家室,云锦阁就有卖的。

江时序很快想到,她说豫南那边的许多人家,都以这个做谋生手段。

那她呢?

一个闺阁女子,缘何会学这个?

还不是因为沈家不算富贵,她又不够受重视,才会想着学这些谋算钱财。

再看那支撑灯罩的削平的竹片,就知道这可不是个容易做的活计,就需要耗费很大力气。

江时序忽地道:“你手伸出来让我看看。”

正兴致勃勃给他介绍着,那灯影里说的是什么内容的江明棠,顿时噤了声,眨了眨眼:“兄长何故突然要看我的手?”

说这话时,她悄悄把手往身后放。

江时序将她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当即轻握住她的胳膊:“我看看。”

江明棠下意识往后就要躲开,他却不放,还略微使了些劲儿,拉扯之间,她被他拽得往前一扑,惊呼一声,差点跌下凳子。

江时序也一惊,好在他反应迅速,伸手把人接了个满怀!

触及的那一瞬间,女子柔软的腰肢被大手紧紧扣住,双手因为急迫勾在自己脖颈之间,令他心脏跳动得极为急促。

一时间,江时序觉得自己掌心烫的吓人。

随即传来的芬芳之气,更浸满了他的口鼻,令他呼吸微滞,对上那近在咫尺的明媚清颜,以及娇艳欲滴的唇瓣,脑海里浮现出从前偶然听过的,一首不合时宜的戏曲艳词。

“浅酒香阶,软玉灯暗;轻抚柳腰,渐闻声颤;含羞求怜,粉融香汗;鸳鸯交颈,请君尽欢。”

他像被这一首艳词魇住,望着她久久无言,也不曾放开,

“兄长,你弄疼我了。”

直到江明棠皱眉唤他一句,才终于惊醒,发现自己竟紧紧握着她的腰肢不曾放开,再一想到那艳词,不由惊怒,当即松手。

惊的是他对妹妹如此。

怒的是他竟想对妹妹如此!

再看江明棠时,就显得格外不自在,不由得将目光挪开。

可落在那灯上,不免又想到那句“软玉灯暗”,逼得人喉头发紧,思绪混乱,只能垂眸肃目,不敢再语。

他认为是自己平日里不近女色,与女子甚少接触,所以才会在此刻有这般悸动。

再看妹妹已经挣扎着从他怀中起身,江时序不由庆幸,她未曾察觉到他那些不堪入目的想法。

虽然有些尴尬,但在瞥见江明棠手上的红痕时,江时序分外强硬地握住了她的手,不容她挣扎。

只见那如葱白一般漂亮的手指上,有着几道疤,早已结痂。

抚着其中一道较为显眼的刀痕,江时序说道:“都是为了做这盏灯伤的。”

他虽语气平静,可看向她的目光却如春潮带雨,急切而又奔涌。

江明棠见抽不回来手,也就放弃了,说道:“早都快好了,兄长不必在意,再说了,用刻刀总有划到的时候。”

她反倒顺势握住他的手,翻开指着其上旧疤:“兄长惯用刀剑,伤的可比我多得多。”

“那不一样,你是女儿家。”

江明棠大概知道他想说什么,无非是闺阁女子,与男儿不同,身娇肉贵,更应该仔细些。

但她可不耐听他说教,也不想反驳什么,只缓缓说道:“我明白兄长是关心我,从前也好,日后也罢,我不会为别人费这般心思,自然也不会再伤着,你尽管放心。”

再说了,这伤压根不是真的。

江明棠一向对自己爱惜的很,她想做攻略任务,可不想吃苦头,伤着自己。

那灯是花了5点积分从商城兑换的,她不过是买了些材料,摆了几天样子罢了。

但这些江时序永远也不会知道。

此刻,他正被她那句话牵引心神。

她从未为别人费过如此心思。

意识到这点,他心情都更佳了几分,直至到了夜间入睡时,看到那盏燃着烛火的灯,都会忍不住勾起唇角。

厢房之中,烛火轻轻摇曳。

床榻上,江时序呼吸渐渐急促,额头细汗涔涔。

梦中,他又一次坐在了院落之中。

只是与现实不同,这次跌入他怀中的女子,被他紧紧扣着腰肢,往自己怀里带。

气息喷在他脖颈间,令皮肉发烫,她轻声唤着他夫郎。

而他也沉溺在她那含羞带怯,却满含期盼的眼神里,顷刻间与她换了位置,覆身把人压在下面。

手指一寸寸从腰后抚摸到了胸前,勾开薄纱,探入衣襟,滑腻的触感与佳人面上绯红,令他失了神智,动作也渐渐变得粗暴起来……

与此同时,芳华院。

【江时序好感度+8,当前总好感度18点,攻略积分+48,当前总积分66点。】

江明棠尚未就寝,她和衣坐在床榻上,听着播报音,而她手中的镜子里,正转播着某人的旖旎春梦,其中内容让元宝直呼少统不宜。

江明棠赠给江时序的那盏灯之所以值5点积分,是因为它还有一处作用。

将它点燃,就能让人梦到自己最渴望的东西。

原本它跟宿主是想利用这灯,探查出江时序内心所求,也好继续走温情路线,攻下这个目标人物。

谁能想到,江时序看着一本正经,少年老成,总是冷着张脸,却如此血气方刚,不过略微勾引,就做起春梦来了。

再看宿主,竟能波澜不惊地观看别人臆想她的春梦,元宝着实觉得,她太强了。

江明棠当然做不到心无波澜。

因为她是笑着看的。

当初为买这灯花了5点积分,她是有些心疼的,一转头赚了这么多,换算成任务奖金,可是高达几千万,谁能笑不出来?

勾引算什么?

看春梦算什么?

她巴不得江时序再多喜欢她一点,早点完成攻略任务,回现代当百亿富婆。

看着少年郎骤然惊醒后,又惊又气又羞地去换新的衣物,而后坐在桌边眉头紧皱地对着灯影发呆,江明棠轻笑一声,放下了镜子。

原本她是打算明日一早起床,亲自送江时序出门办差事的,但现在看来不用了。

以江时序那内敛而又克制的性子,经此一梦,短期之内他都会避着她走的。

毕竟做自己跟“亲妹妹”的春梦,可不是什么正常事儿。

这个哥哥面冷心热,其实还算是比较好下手的攻略对象,温水煮青蛙,润物细无声,迟早能拿下。

但现在江时序要离京起码一个月,这段时间江明棠是见不到他了。

她想了想,决定从别处入手挣点积分。

算算时间,她那日留在天香楼的棋局,应该早就到了祁晏清手上,也不知他解得如何了。

若是一直不得求解,这般才智卓绝之人,难得棋逢对手,对于设局者,该当是念念不忘吧。

靖国公府。

水榭楼台之中,棋盘端摆,祁晏清手中捏着一枚棋子,却怎么也落不下去。

如此状态,持续已有数日了。

天香楼中那位对手留下的棋局,他至今都解不开。

因此当身旁的陆远舟又一次问他,到底如何能退了婚事,求得一个清净时,他难得有了气性,将玉棋摔在了地上。

“这点小事闹了这许久,当真无用。”

陆远舟没料到他忽然发了脾气,不由道:“你怎么了?”

“无妨。”

祁晏清总是一副端方君子,温润如玉的模样,天大的事也不得惊动他半分。

如今这模样,可不像是无妨。

欲打听一二,却被他打断:“我早说过,忠勇侯府不止你一个子孙。”

陆远舟皱眉:“可如今看来,不论我父母,还是威远侯府,都只想将这桩婚事栽在我身上,就是有别人,也不会考虑。”

忠勇侯府是由他父亲袭承,母亲当家做主。

既是联姻,结两姓之好,他是唯一的嫡子,是继承人,对方怎么可能会弃了他,去选别人?

“你不如从威远侯那位千金下手,传些流言出去。”祁晏清今日格外不耐烦,语速飞快,“若她声名毁于你族其余子弟,就再无退路,两府亲事也得以成全,两全其美。”

反正这门亲事,两家长辈是铁了心要结。

陆远舟愣住。

“这……这不免太过分了吧?”

他只是不想娶妻,也不至于去毁了那女子。

“军策有言,不破不立,遇事难解,用些手段算什么?”

“我已给出法子,你若不听,就不要在我面前再三念叨。”

祁晏清盯着地上看了半晌,到底是忍了心中烦闷,重新将棋子捡起。

罢了。

再耐心些,兴许就能看出破局之路。

陆远舟到底是没听祁晏清给他出的法子,另行旁路。

毁名坏誉之事,还是要做的。

但却不是针对女方。

算计一个小娘子,他做不到。

隔了数日后,离家出走的陆远舟,主动回来了。

但归家的却并非他一人,还有一个大着肚子的女娘。

他声称,那女子是他养了数年的外室,如今有了身孕,才带回府上让孩子认祖归宗,更是要娶那女子做平妻。

忠勇侯府瞬间兵荒马乱,一地鸡毛,想瞒也瞒不住。

消息传到威远侯府时,江明棠正在后宅与家人用膳。

孟氏当场就沉了脸色,老夫人更是将那碗筷一拍。

“好一个忠勇侯府,当真欺人太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