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李止就被冻醒了。
炕火后半夜熄了，板房里冷得像冰窖。他哆哆嗦嗦地爬起来，看了眼对面床铺。
陆景行似乎睡得很沉，呼吸均匀，他把羽绒服盖在棉被上，半张脸都埋在枕头里，睫毛在眼下投出一丝阴影，看起来毫无攻击性，甚至有点……乖巧可爱？
李止被自己这个想法恶寒了一下，赶紧移开视线，套上冰冷的衣服，认命地跑去重新生火。
经过昨晚的“实战”，他这次总算没再把屋子点着，成功让炉子重新燃烧起来。
他又赶紧用热水壶烧水。
温暖逐渐回归，陆景行也醒了。
他坐起身，头发有些凌乱，眼神带着刚睡醒的惺忪和茫然，看了会儿跳动的炉火，又看向正在跟热水壶较劲的李止，没说话。
陆景行这种罕见的懵懂状态，让李止莫名有点不自在，好像看到了什么不该看的东西。
他粗声粗气地打破沉默：“水快开了，要喝自己倒。”
很快，戏份就开拍了。
李止也很快就发现自己太天真了。
他居然之前还觉得陆景行乖巧可爱！?
这位顶流在片场完全不是外界看到的谦和模样。
他对表演苛刻到变态，一个眼神不对就能ng十几次。
而作为他的主要对手戏演员，李止首当其冲。
“停！”陆景行冷冰冰的声音响起，他甚至懒得看导演，直接盯着李止，“李老师，你的情绪不对啊，重来一条吧。”
李止咬紧后槽牙。
这已经是这条第八次了！！！成功让李止收获了一个日本名，片场八次郎！
这还不是最难受的，最让李止难以忍受的是那些肢体接触戏。
剧本里有一段，是陆景行饰演的周凛盛怒之下捏住他的下巴逼迫他抬头。
开拍前，动作指导只是简单比划了一下，轻轻触碰。
但实拍时，陆景行的手指冰冷又用力，几乎掐进李止下颌骨里，疼得他瞬间生理性眼眶发红。
“哎哎，眼神倔强点！不能有眼泪！”导演在一边说着。
李止感觉这话一出来，陆景行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
疼得他倒抽一口冷气，却只能死死忍住，按照要求挤出倔强不屈的眼神。
“卡！很好！这条过了！”导演满意地喊。
陆景行立刻松手，仿佛碰到什么脏东西，看都没看李止一眼。
李止的下巴上留下了清晰的红痕，火辣辣地疼。
他瞪着陆景行的背影，恨不得上去给他一拳。
李止暗暗发誓，总有一天要把这个人按在地上揍一顿！
类似的捉弄层出不穷。
李止每次都气到把牙齿咬得咯咯响。
他确定，陆景行绝对是故意的！
好啊！原来给他喂个这么大的饼！就为了这样玩弄他！
李止觉得自己快要爆炸了。
偏偏还和这个恶魔住一间房！
李止每晚回到简陋的房间，都要缩在被窝里，打一套空气拳才能勉强压下怒火。
他甚至偷偷在厕所里，给好友大刘打电话吐槽：“妈的！你是不知道啊，陆景行就是个披着人皮的恶狼，简直变态！心理扭曲！以折磨人为乐！”
大刘在电话那头说：“哎呦，忍忍吧止哥，谁让人家是顶流呢？咱惹不起还躲不起吗？想想片酬！想想阿姨的房子！”
对，片酬，房子。
李止靠着这唯一的信念苦苦支撑。
“哎大刘，你说我把他这些都偷偷录下来的话，算不算黑料啊？他会不会给我钱封口啊？”，李止想了想，把自己想美了，这不就是赚了外快了。
“……有人信吗哥，我觉得你会先被告诽谤，还会被几千万人追着骂。”，大刘幽幽开口。
“……好吧，那就此作罢，先挂了。”
“诶，哥，先别挂，你能……帮我要张陆景行签名照吗？”，大刘小心翼翼开口。
“啥！?” 李止差点以为自己听错了。
“哎呀……之前看你那么讨厌他我不敢说嘛，其实我挺喜欢他的，我是他微博金粉呢～”
“大刘……我当你没说，你以前不敢说 怎么现在敢说了！”
“你们都住一起了，还有啥不能说的，我感觉陆景行人挺好的，圈里评价都不错啊，日久生情，你也一定会喜……”
“啪。”，说时迟那时快，李止啪得一下把电话挂了。
这小子在说什么奇怪的话啊！
挂了电话，他的手机屏幕上又飘来一条微信：“签名照别忘了，哥，下次请你吃烧烤。”
“……这都什么事啊！”
奇怪的是，尽管陆景行处处针对他，也总有一些不一样的时刻。
比如，每次李止被逼到极限，爆发出超出自己预期的表演后，总能捕捉到陆景行眼中一闪而过的满意。
还有一次，拍摄两人激烈的争吵戏的时候，李止被陆景行步步紧逼的表演压得喘不过气，情绪彻底爆发，临场加了一句剧本上没有的台词，吼得声嘶力竭。
导演喊卡后，现场一片寂静。
陆景行居然带头鼓起了掌，搞得李止羞红了脸。
那天晚上，李止意外地发现自己的床上放着一盒润喉糖。
他拿着那盒糖，心情复杂得像一团乱麻。
这算什么?打一巴掌给个甜枣？这个陆景行到底想干什么？
接下来的日子，李止开始偷偷观察陆景行。
他发现，陆景行对导演和其他老戏骨非常尊重，对工作人员也从不摆架子，甚至会记得某个场务小妹的生日，让助理订蛋糕。
他只是…唯独对自己特别恶劣。
这种“特别对待”，让李止在愤怒之余，又生出疑惑。
直到那次，他不小心听到了陆景行和经纪人的通话片段。
“…玩玩而已，我有分寸。”陆景行低沉的声音带着不耐烦，“看他那副又倔又怂的样子…嗯，知道了，我心里有数…”
玩玩而已？
又倔又怂？
不会说的是自己吧！
李止如遭雷击，所有的困惑都有了答案。
原来自己在他眼里，真的只是个无聊时逗弄取乐的玩具！
屈辱和怒火瞬间淹没了李止。
好，很好。陆景行，你等着。
从那天起，李止变了。
他把所有的怒火和屈辱都转化为了表演上的能量。
陆景行越是刁难，他越是拼了命地要把戏演好，眼神里写满了不服输。
两人的对手戏火药味越来越浓，那种真实的张力让导演喜出望外，连连称赞“感觉对了！”
陆景行似乎也察觉到了李止的变化。
他眼中的嘲弄渐渐少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的探究。
玩具突然变得不那么好掌控，反而激起了他更大的兴趣。
一场山洞避雨戏，两人浑身湿透，挨坐在狭小的空间里。
按照剧本，应该是互相看不顺眼又不得不相依的尴尬。
他俩几乎不需要演，完全本色。
拍完之后，陆景行率先站起身，伸手给还坐在地上的李止。
李止犹豫了一下，握住了他的手。
陆景行的手心干燥而有力，微微一带，就将他拉了起来。
两人目光再次相接，空气中有什么东西悄然改变了。
李止慌忙松开手，心跳得厉害。
他搞不懂陆景行了。
这个人就像一座冰山，你以为看到了全貌，其实水下藏着更巨大，更复杂的部分。
而陆景行看着李止仓皇躲闪的眼神和微红的耳根，嘴角那抹笑意加深了些许。
这只小野猫，比他想象中更有意思。不仅会咬人，还会挠痒痒，挠得他心痒。
他开始期待接下来的“对手戏”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