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江澈摸索着拿起一只碗,刚触到碗壁就缩了缩,这碗竟比他脸还大!

药汁泛着苦腥气,他心一横灌下去,苦涩从舌尖直冲天灵盖。

男子汉大丈夫岂可言怯?他面上强装镇定,喉结却不受控制地滚动着。

云溪唇角勾起狡黠的弧度:"还有一碗呢。"

"什么?" 江澈手指一抖,药碗在桌上磕出轻响,"通常煎药不都是一碗。"

"咱们这药金贵,得煎足两碗才够药力。想早点看清东西,就别磨蹭。" 云溪冷声道。

复明的念头如同一根刺,扎得江澈心头发紧。

他只得拿起第二只碗,药汁顺着嘴角淌到衣襟上,苦得他太阳穴突突直跳。

盯着男人发颤的喉结,云溪嘴角斜斜勾起个冷笑:

暴力狂,今日这掐脖子的账,本姑娘迟早连本带利讨回来。

待屋内静下来,江澈摸索着躺到地上的被褥上。

活了二十年,头回被野丫头和一条狗折腾成这样,他忍不住苦笑。

若这丫头日后知晓自己身份,怕是要从小豹子吓成小奶猫吧?

正想着,门帘"哗啦"一声被撞开,他忙侧过身,把脸埋进臂弯。

"云墨过来,阿姐给你擦爪子。" 野丫头的声音带着哄小孩的甜腻。

"前爪抬抬。"

" 后爪也要擦擦。"

"好了好了,现在干净了,上床睡吧。"

接着传来狗儿跳上床的扑通声,她竟哼起不成调的歌谣:"云墨晚安,梦见肉骨头......"

原来这动辄挥拳的野丫头,也有这般柔肠,只是独独对自己凶罢了。

自嘲间,床上传来震耳的呼噜声。

江澈浑身一僵。

他贵为王爷,何曾跟畜生同睡一室?

这落魄境遇,当真是老天爷开的天大玩笑。

翌日清晨,江澈被内急憋醒。

昨日几碗药灌得他肚子发胀,摸索着起身时,只觉身边床铺空冷。

不知野丫头的名字,他只能扶着桌角冲着屋外喊了两声"云墨"。

"何事?" 不多时,门口传来野丫头的声音。

江澈面皮发烫,硬生生把"解手"咽回去:"何时了?"

"辰时。" 云溪瞥他扭捏的模样,冷笑一声丢来狗绳,"云墨带你去茅厕。"

他刚想道声谢,却听她补了句:"先说好,要是没个准头,把茅厕弄脏了,有你好看的。"

这话臊得江澈耳根子火烧火燎,纱布下的眼睛狠狠一眯:"你究竟懂不懂女子矜持?"

"在你这掐人脖子的暴力狂面前,谁跟你装斯文!" 云溪抱臂冷笑。

不等江澈多言,他就被云墨拽着往前走,狗绳绷得笔直。

进到茅厕,里头传来"汪汪汪"的狂吠,一声比一声急。

紧接着传来一声狗儿的惨叫,就见云墨挣脱狗绳,疯了似的窜了出去。

"云墨?你跑什么!"

云溪追到院门口,就见它一头扎进屋前的小河里,水花溅得老高。

云溪瞬间明白了原委,猛地冲到茅厕门口,一把揪住江澈的衣襟:"你是不是把尿撒狗身上了?"

男人的脸"腾"地红透,耳朵嗡嗡作响。

他想辩解,却听见院外传来云墨甩水的哗啦声,还有呜呜的抱怨声。

尽管如此,狗儿并不记仇,它叼着狗绳凑到江澈脚边,湿漉漉的鼻尖蹭了蹭他裤腿,黑亮的眼睛巴巴地望着他。

"云墨,回来!" 云溪一把夺过狗绳,狠狠瞪了江澈一眼,"别理这没准头的,让他自个儿摸回去。"

江澈僵在原地,双手徒劳地抓着空气。

对这小院的格局一无所知,没有空间记忆,他只能脚尖一点点探着地面,每挪一步都要顿一顿。

左膝撞上石臼时,闷响惊飞了檐下的麻雀,他才惊觉自己竟摸到了柴房。

江澈啊江澈,你也有今天。

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纱布下的眼球突突直跳。

此刻云溪正挑着水桶往井台走,云墨窜在前面踏碎晨光。

湿润的泥土腥气混着青草露味钻进鼻腔,这是她喜欢的气息。

当云溪挑着满满的水回到院中,便见那个摸索的男人还在原地打转。

云墨颠颠跑到他脚边,毛茸茸的尾巴蹭着他裤腿,汪汪叫了两声。

"云墨,快帮帮我!" 江澈伸出的手抓了个空,声音不由得发紧。

"云墨,别理他,跟阿姐走。" 云溪哗啦一声倒完水,挑起水桶又要出门。

狗儿犹豫地摇着尾巴,前脚刚往前迈半步,就听江澈突然哑声喊:

"云墨别走,帮帮你......" 他喉结滚动,声音轻得像片羽毛,"...... 阿兄。"

阿兄?

云溪挑水的扁担差点从肩头滑落,她赶紧抬手扶了一把,忙低下头盯着脚下的路才没笑出声。

等她挑第二桶水晃回院子,远远就见那团黑影摸到了后院墙根下,眼看就要撞到坚硬的墙壁。

云墨冲过去汪汪叫,那黑影尴尬转身,顺着狗叫声往院内挪。

"蠢货!" 云溪骂了句,转身便又出了门。

也不知耗了多久,当江澈的手触到熟悉的门帘时,几乎要落下泪来。

他摸进屋内,掌心碾过床沿的木纹,这床竟比他想象中软和,还带着淡淡的皂角香。

他如释重负地躺成个"大"字,右手一抓,触到团丝滑的物事。

凑到鼻尖闻了闻,竟有股甜丝丝的味道:难不成是云墨的缎子项圈?

正琢磨着,云溪挑水进门时见院中没人,与云墨对视一眼都犯了嘀咕。

狗儿率先冲进自己屋,突然发疯似的往外窜,叫声里带着惊恐。

云溪心头一跳,抄起扁担进到自己卧房,便见男人四仰八叉躺在她的床上,手里赫然攥着件水红色的肚兜。

"流氓!变态!" 云溪抡起扁担带着风声砸过去,"原以为你只是暴力狂,没想到还是个登徒子!"

江澈听着破风声往床里滚,攥着扁担吼道:"你发什么疯!"

"发疯?这是本姑娘的闺房!谁让你躺进来还抓着我的......"

她气得说不下去,扁担猛地往前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