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好中午村民们都不做农活,十分钟后就来了二三十人。最先来的几个老人期初有些胆怯,不知道城里的专家带来的这个仪器怎么用。薛子陶、贺雷、刘雨、张烨四人就轮流教前来参观的村民,让他们对着目镜往里看。
一个老汉好奇地往显微镜里看,整个视野里是一片浅淡的粉红色,一根指针指着一条两端卷曲的小虫。小虫略微透明,形状像极了孙悟空头上的紧箍咒。“麦麦!真呢有只虫!以前我都某见过肉里头有虫,给是最近才有呢?”
“不是的,大爷。”刘雨耐心地说,“这种虫子一直都有,只不过这个虫子非常小,用肉眼看不见,要用显微镜放大以后才能看清。”
“用哪样镜?”老汉听不懂刘雨在说什么,竖着耳朵等刘雨再给他讲一遍。
刘雨斟酌片刻,用手在空中比划着说:“就是能够放大很多倍的放大镜。你刚才用的这个仪器叫显微镜,比普通的放大镜还要厉害,可以把图像放大几百倍。”
老汉半懂不懂地问:“意思b就是很厉害的那种放大镜?”
“差……差不多吧!”刘雨硬着头皮说。
听闻老汉说能看到虫子,其他村民也争先恐后地挤过来想看个究竟。大约看了半个多小时,第一波村民都轮流看了显微镜下的旋毛虫。
村长也是第一次见到旋毛虫的真面目,想到自己吃的肉里有虫,他顿时发现大事不妙,抓着秦正言便问:“老专家,那我们以后是不是不能吃肉了?”
“放心吧,老村长,肉是可以吃的。”秦正言说,“这种虫子只要在七十度的高温环境下就会死掉,就是说只要煮熟了虫子就会死掉。这个肉只要不是生吃都没问题。”
村长闻言放心了些:“那没事,我们这里的人不吃生肉。”
秦正言笑了笑说:“上星期你们的赵书记还要请我们吃生皮啊,生皮不就是生肉嘛。”
“不是的!不是的!”村长赶紧解释,“生皮看上去是生的,实际上已经用火烧了八成熟。”
秦正言说:“生皮外面的八成是熟了,里面还有两成没熟,就是没熟的那两成里面还有活着的寄生虫。人们吃了没熟的那两成以后会被感染旋毛虫病。除了生皮,烧烤也很有可能会传染旋毛虫病。”
村长很是不解:“我们从小就吃生皮,也没听说得什么病呀。”
秦正言说:“今年初,大理有几个年轻小伙子得了一种腿疼的病,其中有一个腿都瘸了,变成了残疾人。这个事情你听说过吗?”
“听说了呀。”村长说,“我们村也有小伙子突然腿疼得厉害的,上级说你们这些城里来的专家就是帮我们医这个病的。”
“这个病就是旋毛虫病。”秦正言说,“小伙子吃了有旋毛虫的肉,被感染了这种病,虫子爬进他们肠子里生小虫子,小虫子又跑到腿上,所以他们才会腿疼。”
“原来是这样啊。”村长开始认真思考秦正言的话。
秦正言突然想起上一次来的孙教授,他问村长:“你还记得上个月来过的老孙吗?”
“记得呀。”村长说,“上次也是我接待他们的。”
秦正言说:“老孙来的时候吃了生皮,感染了旋毛虫病,现在还住在医院里躺着呢。”
“啊?!”村长瞬间惊讶地张大嘴巴看着秦正言。他终于知道为什么中原会前后来两波专家组,明明上次已经宣传过,结果才间隔不到一个月又来宣传第二次。
秦正言语重心长地说:“我知道,生皮是你们的一个特色菜,也是白族宝贵的传统文化,一些农家乐就是靠生皮招揽游客的。但是不能否认,这个文化背后也有一定的弊端。我们这次来,就是想要告诉大家,以后要尽量吃煮熟的肉,不要吃生肉。”
说话间,贺雷等人已经组织了三批村民用显微镜看旋毛虫。不少村民听说村口的专家能给村民看肉里的虫子,村民以前只是偶尔听说过肉里幼虫,没亲眼见过。
出于好奇,村民们几乎陆陆续续都来了。看完虫子,全村人皆是唏嘘不已,没想到自己每天吃的肉里竟然有这么恶心的虫子。
到场的所有村民都看了显微镜,有些好奇心重的还反复排队看了好几次。薛子陶把印好的宣传海报拿给村长,顺便还拿了一个广播演讲稿给村长,嘱咐村长安排人通过广播反复宣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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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吃饭的时候,薛子陶根本无法抹去困在他眉眼间的忧心忡忡。“我觉得短期内旋毛虫病很难得到控制。”
“为什么呀?”刘雨忽而开始心慌,听薛子陶的意思,莫不是今天宣传不够,过段时间还要再来一次?大理这地方风景确实不错,偶尔小住几日可增添人生乐趣,但时间久了难免会产生审美疲劳。刘雨每天坐在窗边看海,看着看着渐渐觉得没什么意思了。
思考良久,薛子陶说:“大理是火爆的旅游胜地,烧烤和生皮又是这里的特色文化。特色文化不可能因为我们随便宣传一下就从这里消失,好多人还靠卖烧烤赚钱。为了养家糊口,他们不可能把烧烤摊轻易撤了。”
张烨灵机一动,一个主意脱口而出:“那不如学陈师傅这样,吃肉之前先吃两天打虫药?”
“不行!”贺雷当机立断打断了张烨的话,“这样太伤身体了。偶尔来玩几天的游客这么做也就算了,如果当地人每次吃肉之前都吃打虫药,过不了几年大家都会肝脏功能衰竭的。”
“那怎么办?”张烨垂头丧气地看着桌上的众人。
“老师,你有什么办法吗?”刘雨问秦正言。
秦正言一副仙风道骨的样子,坐在一旁始终笑而不语。此时被学生问起,他才慈眉善目地笑着说:“我们来的目的是做好防治工作,也就是预防和治疗。疾病的预防是相对的,我们没有能力让人们永远不会生病。
“当预防工作做到极限的时候,我们的重点不是还有治疗嘛。接下来我们还要组织村镇卫生所的医生集中培训,重点学习旋毛虫病的诊断和治疗。只要患者的疾病能够被早发现、早治疗,我们此行的目的也就达到了。”
听秦正言这么说,贺雷心中有了底气,他补充道:“而且今天走访的两个村,村民都被显微镜里的旋毛虫吓到了。虽然我们不能保证他们以后再也不吃半生不熟的肉,但是他们吃生肉的频率肯定会有所下降。”
一桌子人终于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此行总算是没有白跑一趟。
三天后,专家组完成了廊镇及周边村子的宣传工作。
秋高气爽,午后阳光。
薛子陶和贺雷再次安心地躺在海景房的阳台上,海风轻轻拂过两人的面颊,清爽而不失暖意。今天他们可以舒舒服服地在这里躺一个下午,不用着急赶往下一个目的地。
“贺雷宝宝。”薛子陶突然开口说,“要是哪天我中了几百万的大奖,我就来这里盘一个小店,天天这么躺着看海。到时候你也辞职别干了,跟我一起来开店。每天在这看海赚的比我们那点破工资多多了。”
贺雷哼一声说:“你叫我名字的时候能不能不加宝宝两个字,老子听着相当不爽!”
薛子陶笑道:“这么多年叫习惯了。我看你这些年来听得挺习惯的呀,怎么今天突然让我改口?”
贺雷说:“让你占这么多年口头便宜,是哥哥我气量大。问题是说不定哪天你媳妇就给你生个儿子,到时候你也叫你儿子宝宝,那我岂不是亏大了。”
“那我叫你贺雷亲亲?”薛子陶问。
贺雷摘下魔镜看着薛子陶说:“直接叫贺雷不好吗?”
“不好!”薛子陶说,“别人都叫你贺雷,如果我也叫你贺雷,体现不出我们多年的革命友谊。”
贺雷戴上墨镜躺回沙滩椅上说:“那就叫我雷哥。”
“雷哥?!”这回换做薛子陶难以置信地爬起来看着贺雷,“你怎么不让我叫你雷神?”
“雷神也不错。”贺雷暇意一笑,连日来的劳顿瞬间烟消云散。“快点多叫两声给哥听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