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惠芬的声音带着一种被压抑到极致后的平静,但平静之下是汹涌的暗流。
听着吴惠芬的话,高育良夹菜的手顿了顿,随即恢复自然,将一块鱼肉送入口中,细细咀嚼。
似乎在品味,又似乎在组织语言。
随即,高育良放下筷子,端起酒杯,但却没有喝酒,只是看着杯中微微晃动的透明液体。
“学习?吴老师,我们走到今天这一步,原因不在小高,不在你,甚至不完全在于我。
你说得对,我帅,也老了,至于爱情,呵,吴老师,我们离婚多年,却仍在一个屋檐下,维系着恩爱夫妻的表象,为什么?
我或许不是完全为了女儿,因为虽然我们夫妻表象可以给芳芳一个好的成长环境,但更多的还是为了我的政治形象。
一个稳定的家庭,是仕途上不可或缺的装饰。
而你呢?你同意维系着表面关系,完全为了女儿吗?还是掺杂着舍不得省委副书记夫人的权力?
吴老师,我们演了这么多年,你累,我也累,但现在,这出戏演不下去了。”
听着高育良的话,吴惠芬也沉默了。
真的完全是为了女儿吗?吴惠芬自己也不信。
省委专职副书记的夫人,这带来的权力、脸面、那种虚荣感是否也是原因之一?
“什么叫演不下去?高育良,你对不起我,也对不起芳芳,更对不起你自己!你把你这一生都活成了一场算计,到头来,算计了所有人,也包括你自己。”
“惠芬,到了我们这个年纪,有些事,没必要刨根问底了,感情的事情说不清。”
这次,高育良没有称呼对方为吴老师。
吴惠芬眼中含泪,“说不清吗?真的说不清吗?高育良,你别忘了,我是历史系教授,搞明史研究的!我见过书中太多男人用情非得已、身不由己这些词来分饰自己的欲望和软弱!你……跟他们,有什么区别?”
高育良将小酒杯中的酒一饮而尽,“吃饭吧,吃完这顿饭,你也该回去了。”
高育良没接吴惠芬的话。
吴惠芬站起身,“饭我就不吃了,散伙饭……吃不吃都一样,房子、财产什么的都按离婚协议来,我会尽快办理后续,去漂亮国,你好自为之。”
说完,也不多看高育良一眼,转身回房收拾东西。
“老师……”祁同伟看向高育良。
高育良倒了杯酒,“同伟,吃饭。”
“哎。”祁同伟沉默不再多言,低头吃饭。
这顿饭,吃得索然无悔。
吴惠芬收拾好东西,没有逗留,连夜就离开了省委大院。
高育良让祁同伟去送吴惠芬一趟,吴惠芬表示不用,自己一个普通人可担不起省公安厅厅长亲自送。
吴惠芬独自离开了,随后祁同伟也开车离开了。
高育良一个人坐在客厅,抽了半晚的烟。
……
祁同伟开车回了家。
梁璐看到祁同伟回来,明显有些惊讶,“这么晚了,你今晚怎么回来了?”
现在这个家,祁同伟十天半月不回来已经是常态了,仿佛这个家已经是祁同伟过路的旅馆,
祁同伟的手上还拿着准备好的文件。
祁同伟来到桌边,把文件往桌上一放,长舒了一口气,那口气里掺杂着疲惫、决绝,还有一丝如释重负。
祁同伟转身走向沙发,重重的坐了下去,背脊却依旧挺得笔直。
“梁老师,把离婚协议签了吧,我们离婚吧。”
梁璐听到这话,愣在了当场,“你……你说什么?祁同伟,你说什么?”
梁璐走到祁同伟面前质问。
“梁老师,离婚条件你提吧,要房子,还是要多少钱?”祁同伟点着雪茄,淡淡道。
梁璐终于反应过来了,积压了多年的委屈、愤怒瞬间爆发,她指着祁同伟,声音陡然拔高。
“祁同伟!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跟高小琴的事情我说什么了吗?
尤其是这些年,你回家了多少次?
现在你还要跟我离婚?为什么?要这么对我?你对得起我吗?对得起我们这么多年的婚姻吗?”
祁同伟点雪茄的手猛的一顿,火苗差点烧到手指,祁同伟抬眼,看着梁璐激动的模样,眼神里闪过一丝复杂,有愧疚,有无奈,但更多的是一种长久压抑后的麻木。
“你那两个哥哥,我会照拂,我可以再给你一千万,这套房子我也可以给你。
梁老师,我们怎么在一起的,你比我更清楚,不是么?
这段感情这么多年了,有感情吗?你是高干子女,我是农村的。
放过你,也放过我,好吗?”
听到祁同伟的话,梁璐坐在祁同伟的对面,“呵,没有我高干子女的身份,有你祁厅长的今天?你能当上省公安厅厅长?一省数万警力归你调动,实权正厅级干部!”
祁同伟这个省公安厅厅长,实权正厅,岂是眼界高点的话,不要那么急,压根不用操心上副部的事情。
因为太多人愿意拉拢这么一位实权干部了,因为未来祁同伟要是副省长兼省公安厅厅长,权力自然更大了。
只可惜,眼界这东西跟从小生活关系有关,都注定了。
祁同伟抽了一口雪茄,缓缓吐出一口浓烟,靠在了沙发背上,“梁老师,我不想跟你做这些无谓的争吵了,协议就在这里,条件我已经开了,足够你后半生衣食无忧,也足够梁家维持风光,签了它,对我们都好。”
梁璐冷哼一声,擦了眼角流下的泪。
“祁厅长!祁同伟!你现在位高权重了,就嫌我们梁家是累赘了?觉得我人老珠黄配不上你了?想要和你的高小琴双宿双飞了是吗?
祁同伟,你别忘了!你能有今天,不只是靠我们梁家!
你屁股底下那些脏事烂事,别以为我不知道!山水集团那么多见不得光的勾当,哪一件跟你祁大厅长脱得了关系?
把我逼急了,我们鱼死网破!”
梁璐的目光带着一丝狠毒。
祁同伟听到梁璐的威胁,目光一冷,看向梁璐,只是冷笑了一声,似乎没把梁璐的威胁放在眼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