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更新时间:2025-11-10 22:27:08

他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捻起一点粉末,凑到鼻尖,极轻地闻了一下。

只这一下,他的瞳孔骤然紧缩。

像是看到了什么最可怕的东西,猛地将手里的粉末甩开,厉声喝道,“阿碧!快!打一盆清水来!不!去取烈酒来!”

阿碧被他吓了一跳,连滚带爬地跑了。

“小叔,怎么了?”

裴轻窈被他的反应弄得一头雾水。

裴越猛地站起身,转过来看着她。

他一把抓住裴轻窈的手腕,脸色严肃。

“这簪子……是谁给你的?!”

“是……”裴轻窈下意识地想说出那个名字,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

“你快说啊!”

裴越急得额上青筋都冒了出来。

他看着裴轻窈茫然的脸,深吸一口气,指着地上那堆粉末,一字一顿地说道,“窈窈,你知不知道这是什么?”

“这是断续香!”

“断续香?”裴轻窈重复着这个陌生的名字。

“没错!”

裴越的眼神锐利如刀。

“这是宫里的秘药,无色无味,平日里藏在熏香或首饰之中,通过肌肤接触,天长日久地渗入体内。它对身体并无大碍,只有一个作用——”

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极低,仿佛淬了寒冰。

“让女子,无法受孕!”

裴轻窈只觉得一道惊雷在脑中炸开,震得她耳中嗡嗡作响。

无法……受孕?

她像是被抽走了所有力气,踉跄着后退一步,不敢置信地看着地上的残骸。

“不,不可能……”

她失神地摇头。

“你弄错了吧?”

他怎么会用这么阴毒的手段害她?

可裴越接下来的话,却将她最后一点幻想,彻底击得粉碎。

“你可以怀疑我的人品但不能怀疑我的毒术,就这点毒药我还能认不出?只是这种香料的配方早已失传,只有宫中内造府还存着一点,是用来对付那些不该有孕的妃嫔的!”

宫中……谢奕修……

前世的种种,如潮水般汹涌而来,瞬间将她淹没。

她想起来了。

前世嫁给他整整三年,她喝了无数的汤药,拜了无数的菩萨,肚子却始终没有半点动静。

太医来了一波又一波,都说她身体康健,并无不妥,只道是缘分未到。

她为此自卑了多久?

又为此受了多少冷眼?

她以为是自己的问题,是自己福薄。

直到……

直到裴家倾覆,她被安置在东宫偏殿,日日以泪洗面。

后来,她被太子妃的名头除去,近乎被软禁。

那段最绝望的日子里,谢奕修忽然带她回了一趟金陵外祖家。

在金陵的那段日子,是她人生最后的一段平静时光。

也是在那里,她发现自己……有了身孕。

她当时只以为是菩萨显灵,是上天垂怜。

可现在想来……

在金陵的时候,她没有戴着什么首饰?

她什么簪子都没戴!

原来如此……

不是她身体有问题,不是老天不公!

而是他!是谢奕修!

是他从一开始,就在算计她!

是他亲手斩断了她做母亲的可能!

那一点点好不容易从废墟里重新生出的暖意,那一点点的期盼,在这一刻,彻底熄灭!

她的眼前一黑,世界天旋地转。

“窈窈!”

裴越惊骇的大喊一声,成了她昏过去之前,听到的最后一点声音。

谢奕修。

你好狠的心啊。

裴轻窈醒来时,窗外天光大亮,刺得她眼睛生疼。

脑子里一片空白。

她猛地坐起身,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死死压住,连呼吸都带着撕裂般的痛。

阿碧端着安神汤进来,见她醒了,又惊又喜。

“小姐!您总算醒了!您都睡了一天一夜了,可吓死奴婢了!”

裴轻窈却像是没听见她的话,一双杏眼里,最后一点光亮也熄灭了,只剩下漫无边际的死寂和猩红的恨意。

前世三年无子的凄凉,太医们欲言又止的眼神,旁人同情又鄙夷的目光……

一幕一幕,如同最锋利的刀子,在她心上反复凌迟。

她曾以为是自己命苦,福薄。

原来不是。

原来从一开始,从他送出那支簪子的那一刻起,他就已经为她铺好了这条绝嗣之路!

“阿碧。”

她开口,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

“给我更衣。”

“小姐,您要去哪儿?您的身子……”

“更衣!”

裴轻窈厉喝一声,眼中的凶光让阿碧一个哆嗦,再不敢多言。

一刻钟后,丞相府的马车,疯了一般冲向国子监。

国子监,雅舍内。

墨香氤氲。

谢奕修正伏案帮祭酒整理古棋谱。

但他有些心不在焉。

不知为何,从昨日起,他眼皮就一直在跳,心里总有种不祥的预感。

那个小丫头……不知为何,昨日他派墨珩送去的冰糖燕窝,竟被原封不动地退了回来。

他正想着,雅舍的门,却砰的一声,被人从外面粗暴地踹开!

满堂哗然!

所有人都惊愕地望向门口,水蓝色的身影,裹挟着一身冰冷的杀气,旋风般冲了进来。

裴轻窈脸色苍白地盯着谢奕修,那眼神,不像是看一个人,倒像是在看自己的生死仇敌。

“裴大小姐?”

墨珩有些惊讶。

谢奕修愣了愣,看着她这副模样,心头猛地一紧。

“裴轻窈,你……”

他话未说完,裴轻窈已经几步冲到他面前。

她扬起手,将一样东西狠狠地朝他脸上砸了过去!

“谢奕修!”

那东西带着破风之声,又冷又硬。

谢奕修下意识地偏头躲过,只听“当啷”一声,那东西砸在他身后的墙壁上,又弹落在地。

是一截断裂的银簪,和一颗滚落的海蓝色宝石。

是他送她的那支。

“这就是你送我的礼物?”

裴轻窈的声音尖锐。

“感谢我救你一命的方式,就是断了我的子嗣路吗?”

一言既出,满室死寂。

室内所有人倒吸一口凉气,不敢置信地看着这一幕。

谢奕修更是僵在原地。

他猛地低头,看向地上那支破碎的簪子。

“你说什么?”

他声音都变了调。

他俯身,捡起那半截簪身,入手冰凉。

断口处,似乎还残留着一些极细的白色粉末。

药?

簪子里有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