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顾山月拿起账目,指尖的力道松了几分,先前的恼怒与困惑渐渐化作胸有成竹的平静。再将一切想明白之后又不由暗自赞叹叶淮然的好算计,他怎么就能算得这么绝这么尽?
这样一来,既成全了他们主仆的情分,还整顿了将军府,恶人只要自己一个人,成全了他的好名声。
啧啧啧,顾山月咬牙摇头,明白了自己应该起到的作用,也知晓了应该怎么做才能让叶淮然满意,可是......
想到叶淮然成竹在胸似笑非笑看着自己的模样,一股不服输的劲头便自心底涌了上来。
从离开延福村到洪湖镇的破案,再到如今整治内宅,叶淮然一直稳稳的推着自己走,自己就像一个提线木偶一样没有丝毫的反抗能力。
苦没少吃,好处却一点没捞到!
顾山月冷笑,好啊,既然要用我,总得给些酬金吧。
暮色渐合,将军府西北角的小厨房里,最后一批帮佣的仆妇也收拾停当,陆续离去。顾山月掐准了这个四下无人的时辰,让身边新提点的小丫鬟去唤了孙嬷嬷来芙蕖院的东厢耳房。
孙嬷嬷一路上心里还嘀咕着。
这位新夫人,底细她早听府里人嚼过舌根——不过是将军乡下母亲买来丫头的,没根基没见识,运气好才赶上将军“死而复生”成了贵人。
听说之前在乡下还靠着贞节牌坊讨赏银过活,能有什么手段?将军让她管账,怕是走个过场,迟早还得交回来。她心里那点因被骤然查账而引起的慌乱,此刻已平复大半,甚至带上了一丝轻慢。
孙嬷嬷搓着围裙边角走进房间,脸上带着惯有的、几分因男人功勋而得体的倨傲:“夫人唤我?可是晚膳有不合口的地方?”语气里听不出多少真正的恭敬。
顾山月没立刻答话,只慢条斯理地翻着面前那本画满“鬼画符”的账册,指尖在某几处格外离谱的数字上点了点,发出轻微的“哒哒”声。
那声音不响,却莫名带着分量,敲散了孙嬷嬷脸上的松懈。
房里只点了一盏油灯,光线昏黄,将顾山月的侧脸映得半明半暗,瞧不出喜怒。
“孙嬷嬷,”她终于开口,声音平缓,却带着一股子与她年纪和传闻极不相符的冷沉,“这京都的米价肉价,我这几日也让人去打听了。您这账面上记的数目,怕是御膳房才用得起的金米玉肉吧?寻常市井,可没见过这般天价。”
孙厨娘心里咯噔一下,强自镇定,脸上挤出一丝笑:“夫人您久在乡间,有所不知,世道刚刚平定没多久,京中物价一日三变,浮动得厉害,许是记账时市价正高…”
“哦?是物价飞涨,”顾山月抬起眼,眸光清亮锐利,像能穿透人心,直接打断她,嘴角却弯起一点似笑非笑的弧度,“还是嬷嬷的手,偶尔抖得厉害,多画了几个圈圈点点,把这账本当成了自家的钱匣子?你这上头勾勾点点的记号,当真觉得我瞧不出什么意思?”
她语气不重,甚至带着点懒洋洋的调侃,却让孙厨娘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她…她竟真的能看懂?那账目自己已经尽可能的勾抹的很乱了,字迹潦草,好些字符还是自创的记号,为的就是日后被查好胡乱掰扯,她......怎会看得懂?
顾山月仿佛看穿了她的惊疑,轻笑一声,指尖掠过那些符号:“我不认得嬷嬷这些独家记号。可我认得数,认得字,更认得东西。”她目光扫过孙厨娘保养得宜却略显粗糙的手,“一日用多少米,多少肉,灶膛里烧多少柴,真当是能凭空写出来的?嬷嬷,你这账面富态得,都快赶上年画上的招财娃娃了。”
孙嬷嬷彻底慌了神。她原以为对方是个可以糊弄的乡下丫头,却没料到撞上的竟是个眼毒心更亮的人物!
这架势,这语气,哪里像个乡野出来的?分明像是在高门大户里掌过事、拿捏过下人的主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