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轰隆...”天空中一个惊雷,暴雨毫无征兆地倾盆而下,豆大的雨点砸在车顶,发出密集的爆响。
一小时后,一支精悍的小队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勐卡边境线外的丛林里。
陆川打头,秦菲紧随其后,六名便衣特警队员如幽灵般散开。陈岸坐镇后方指挥车,通过加密卫星通讯和微型无人机在信号许可范围内提供远程支援。
向导是位沉默寡言的傣族老猎人,他对边境地形了如指掌。他佝偻着背,脚步却异常稳健,带着众人避开雷区和巡逻路线,在泥泞和藤蔓缠绕的密林中艰难穿行。
雨水浇透了全身,沙漠迷彩黏糊糊地贴在队员们的身上。最可恶的是,丛林里各种蚊虫疯狂地扑向裸露的皮肤。
“这边…小心脚下,有沼泽…”老猎人指着前方一片看似平坦、却不断冒着诡异气泡的区域提醒众人,但他的声音在雨声中几乎听不清。
就这样依靠着老猎人的指引和微弱的夜视仪绿光,小队在丛林中艰难地跋涉。
不知过了多久,老猎人突然停下脚步,指着前方雨幕中一道更加幽深、如同大地裂痕般的巨大山谷轮廓低声道:“前面…前面就是‘野人谷’的入口…叫‘断魂涧’…过了‘断魂涧’,就…真进去了…”
就在这时,陈岸急促的声音在陆川的耳麦中响起:“老大,热成像显示,前方涧口右侧高地有异常热源聚集,至少有七八个,呈扇形分布。有埋伏!”
陈岸模仿着秦菲的口气,罕见的叫了陆川一声“老大”,而之前,他一直叫陆川为“陆队”。
陆川明白陈岸的用意,他举起握成拳头的右手,示意对面们停下来。
几乎就在陈岸示警完,队员们猫身停下来的同时。
“砰!砰!砰!”
密集的枪声毫无预兆地从右侧高地的密林中响起,子弹如同毒蜂般呼啸而至,打得众人藏身的树干木屑纷飞,泥浆四溅。
对方凶猛的火力瞬间将小队压制在涧口前的洼地里。
“找掩护!”陆川厉吼一声,猛地扑向一块岩石后。一发子弹擦着他的头盔飞过,发出令人牙酸的金属刮擦声。
秦菲和队员们也反应极快,各自依托树木、岩石隐蔽。子弹打在掩体上砰砰作响,溅起一片片泥水。
对方显然早有准备,火力凶猛且精准,居高临下,占据了绝对地利。子弹像雨点般泼洒下来,压得人抬不起头。
“嗯..”一名队员闷哼一声,手臂被流弹擦伤,鲜血瞬间染红了衣袖。
“狙击手!十一点方向!”秦菲通过狙击镜捕捉到了高处一闪而过的枪口火焰。
情况危急!强行突围,在对方火力网下冲过毫无遮挡的涧口,无异于自杀。但撤退,路线也被火力封锁!
陆川大脑飞速运转,思考破局之策。然而,一股冰冷的绝望感开始蔓延——
“哒哒哒…哒哒哒…”一阵截然不同的、节奏急促而精准的点射声猛地从袭击者侧后方的密林中响起。
子弹不是射向陆川他们,而是精准地打在对面高地几个暴露的火力点上。
袭击者猝不及防,侧后方遇袭顿时一阵大乱。火力出现了瞬间的停滞和混乱,有人发出惊怒的吼叫和咒骂。
机会!
陆川眼中精光爆射。虽然不知道是谁在帮他们,但这千载难逢的缺口必须抓住。
“交替掩护!撤!快!”
小队成员都是精锐,立刻抓住这宝贵的几秒钟,两人一组,火力压制,快速脱离洼地,向侧翼相对安全的密林撤退。
秦菲在撤退前,冷静地朝着混乱的高地打出一个精准的长点射,又压制了一个火力点。
混乱中,陆川回头瞥了一眼侧后方枪声响起的方向。
暴雨如注,林深叶茂。陆川只看到一个如同猎豹般矫健的黑色身影,在高地边缘的树影间一闪而过,随即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那闪电般的战术动作和射击节奏,却让陆川的心脏猛地一跳,一种难以言喻的熟悉感瞬间攫住了他。
此时,袭击者似乎也忌惮突然出现的侧后方的神秘敌人和陷入丛林近战的危险,在丢下几句愤怒的叫骂声后迅速撤退,火力渐渐稀疏。
小队成功撤到安全地带,每个人都像从水里捞出来一样,浑身湿透,沾满泥浆。受伤的队员接受了紧急包扎。
十分钟以后,雨势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
陆川靠在一棵巨大的榕树后,抹去脸上的雨水和泥泞,望向刚才爆发激战的方向,以及那道如同巨兽之口的“断魂涧”。涧口另一侧,就是真正的“野人谷”。
“老大…刚才…”秦菲的声音带着惊疑未定。
“有人帮了我们。”陆川的声音低沉,目光复杂地看向那神秘身影消失的方向,雨水顺着他的下颌滴落。
“是谁?”陆川心中那个模糊的猜测,如同投入深潭的石子,激起的涟漪久久无法平息。
而前方那片被暴雨和黑暗吞噬的“野人谷”,此刻更像是一个择人而噬的恐怖迷宫。玉罕,就被困在这个迷宫的深处。
线人所说的“惩罚”,究竟是什么?
那个在黑暗中出手相助的身影,又会是谁?
所有的答案,都被淹没在这无边无际的雨夜之中。
暴雨仿佛永不停歇,冲刷着“野人谷”外围的密林,也冲刷着陆川小队撤退时留下的泥泞痕迹。
而在雨林深处,一道被厚重藤蔓和伪装网遮挡的隐秘山坳里,却充斥着另一种令人窒息的潮湿。
那是深入骨髓的阴冷,混合着霉菌、血腥和绝望的味道。
这里,是“蝰蛇”的老巢之一。
玉罕的意识在无边的冰冷和黑暗中沉浮。她的手腕被粗糙冰冷的铁链吊在半空,脚尖勉强能触到湿滑的地面。每一次细微的动作,都牵扯着遍布全身的伤口,火辣辣地疼。
水珠,从头顶岩缝渗出,带着地底深处的寒意,一滴一滴砸在她的额头上,再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汇入脚下那一小滩浑浊不堪的积水里。
那水散发着难以形容的恶臭,浸泡着不知名的污秽。
她此刻不像画眉,更像一只被粘在蛛网上的蝴蝶,脆弱,濒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