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野的行动力,快得超出了苏锦辞的想象。
他说到做到。
第二天一大早,苏锦辞刚洗漱完,霍野就出现在了门口。
他身上穿着一身干净的作训服,脚上的军靴擦得锃亮,整个人看起来精神抖擞,那双锐利的眼睛里,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兴奋。
“走,带你去看地方。”他言简意赅。
苏锦辞跟着他,穿过家属区,往更后方的区域走去。
那里有一排废弃多年的旧仓库,红砖墙壁已经斑驳,屋顶上长满了杂草,看起来荒凉又破败。
霍野却径直带着她,走到最里面的一间仓库前。
他推开那扇吱呀作响的铁门,一股陈年的霉味和灰尘扑面而来。
苏锦辞下意识地抬手掩住口鼻,往里看去。
仓库里堆满了各种废弃的杂物,桌椅板凳、破旧的军用物资,上面结满了厚厚的蜘蛛网。
但苏锦辞的眼睛却瞬间亮了。
这间仓库是朝南的,侧面和正面,各开了一扇巨大的铁窗。虽然窗户的玻璃碎了大半,布满灰尘,但可以想象,一旦清理干净,阳光就能毫无阻碍地洒满整个屋子。
采光,对于一个绣娘来说,比什么都重要。
“这里怎么样?”霍野回头看她,语气里带着一丝邀功似的期待。
“很好。”苏锦辞真心实意地点头,“这里非常好。”
得到她的肯定,霍野的嘴角几不可见地向上扬了扬。
“那就这儿了。”他当即拍板,然后对着不远处喊了一声,“苟子!带人过来干活!”
“来啦队长!”
苟子带着几个同样穿着作训服的年轻士兵,像一阵风似的冲了过来,手里还拿着扫帚、铁锹和水桶。
接下来的几天,这间废弃的仓库,成了整个基地最热闹的地方。
霍野几乎把训练之外的所有时间,都泡在了这里。
他带着手下那帮精力旺盛的兵,把仓库里的杂物清扫得一干二净,用水管接了水,里里外外冲刷了好几遍。
他甚至亲自爬上高高的屋顶,顶着大太阳,把漏雨的瓦片一块块换掉,把杂草清理干净。
他还不知道从哪儿弄来了几大块完整的玻璃,小心翼翼地换掉了破损的窗户,又用布沾着水,把每一扇窗都擦得明晃晃的,亮得能照出人影。
最让苏锦辞意外的是,他竟然还搞来了几桶白色的涂料。
他卷起袖子,露出古铜色结实的小臂,亲自拿着滚筒,把那四面灰扑扑的墙壁,刷得雪白雪白。
那几个士兵也跟着有样学样,一群在训练场上生龙活虎的糙汉子,此刻却拿着刷子,小心翼翼地粉刷着墙角,脸上沾了白点子也毫不在意,反而笑得乐呵呵的。
苏锦辞去看进度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幅热火朝天的景象。
阳光从干净明亮的窗户里照进来,在雪白的墙壁上反射出柔和的光晕。
整个仓库,已经脱胎换骨,变得宽敞、明亮,充满了希望的气息。
而那个本该在训练场上发号施令的男人,此刻正蹲在屋子中央。
他手里拿着一张粗糙的砂纸,正在跟一块木头较劲。
那似乎是一个木架子的雏形,他正试图把它打磨光滑。
可他那双习惯了握枪、拆卸冰冷机械、布满了厚茧和伤疤的大手,做起这种需要耐心的细致活来,实在是有些力不从心。
他眉头紧锁,神情专注得像是在拆解一颗定时炸弹。
砂纸在他手里,显得笨拙又滑稽。
他磨了一会儿,似乎是被一根小小的木刺扎到了手,他“嘶”了一声,把手指放到嘴边吮了一下,眉头皱得更紧了。
苏-锦辞站在门口,看着他认真的侧脸,和他那副跟自己较劲的笨拙模样,心里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地挠了一下,又软又痒。
她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笑声清脆,像江南春天里叮咚的泉水,在这充满了汗水味的仓库里,显得格外动听。
正在埋头苦干的霍野,身体猛地一僵。
他回过头,看到苏锦辞正站在门口,眼睛弯成了两道好看的月牙儿,嘴角噙着一抹他从未见过的、明媚的笑意。
霍野的脸“唰”地一下就热了,那股热意从脖子根,一直烧到了耳廓。
他像是被抓了包的小孩,有些恼羞成怒地把手里的砂纸往地上一扔。
“笑什么笑!”他凶巴巴地吼了一句,但那泛红的耳朵,却彻底出卖了他内心的窘迫。
苏-锦辞笑着走进来,屋里其他几个士兵看到她,都嘿嘿笑着跟她打招呼,然后识趣地溜到外面去“抽烟”了。
她走到霍野面前,弯腰拿起那个只打磨了一半的木架子,入手粗糙,还带着木头新鲜的、好闻的气息。
“这是……给我的?”她轻声问。
“不然呢?”霍野没好气地回了一句,眼神却不敢看她。
“我自己来就好。”苏锦辞拿起那张砂纸,手指在木架上轻轻抚过,“你做不惯这个的。”
她的声音很柔,带着一丝安抚的意味。
霍野却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猫,一把将那个木架子从她手里抢了回去。
他瞪着她,眼神里满是执拗和不容置疑的霸道。
他看着她那双白皙、纤长、仿佛是上天最完美杰作的手,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然后用一种闷闷的、却又异常清晰认真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说道:
“你的手,是用来拿绣花针的。”
“这种粗活,我来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