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野那句“粗活我来干”,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苏锦辞的心里,砸出了一圈又一圈,经久不散的涟漪。
最终,那个由特战队长亲手打磨的、虽然边角有些不太对称但异常结实的绷架,还是被摆放在了工作室最显眼的位置。
在霍野和他手下那帮兵蛋子的努力下,苏锦辞的“边疆绣坊”,比她预想中更快地开张了。
这里没有江南绣坊的梨花木和檀香,但雪白的墙壁被阳光照得晃眼,干净的玻璃窗外就是一望无际的苍黄戈壁和湛蓝如洗的天空。
这种粗犷辽阔的背景,与室内那一架绷着洁白绸缎的绷架,形成了一种奇异又和谐的美感。
苏锦辞把自己带来的那套乌木柄绣花针仔细擦拭干净,整齐地摆放在桌上。
又把从镇上买回来的各色棉线和丝线,分门别类地放进小盒子里。
当她坐回那个熟悉的绷架前,指尖重新捻起那枚细长的钢针时,她感觉自己那颗漂浮了许久的心,终于落回了实处。
她没有急着去想怎么赚钱,怎么接活。
她想先静下心来,为这片土地,绣一幅作品。
一幅只属于西北,只属于这片戈壁的作品。
她的生活,开始变得规律而简单。
白天,她大部分时间都待在工作室里,对着绷架,构思,落针。
而霍野,也形成了一个新的习惯。
他几乎每天都会在傍晚训练结束后,雷打不动地过来一趟。
他从不进屋,怕自己身上的汗味和尘土,弄脏了她那一尘不染的小天地。
大多数时候,他就像一尊沉默的门神,高大的身躯靠在工作室门口那棵孤零零的、在风中顽强摇曳的红柳树下。
他会从口袋里摸出一根烟,点上,然后就那么默默地、隔着明亮的玻璃窗,看着屋里那个在阳光下安静刺绣的纤细背影。
她低着头,阳光为她纤长的睫毛镀上一层金边,阳光下,她白皙的脖颈像一段上好的羊脂白玉,美好得不似凡间之物。
他就这么看着,直到指间的烟燃尽,烫到了手指,他才如梦初醒般地回过神,将烟头在地上碾灭,然后转身,迈着沉稳的步伐离开。
有时候,他会拎着饭盒过来。
他会把饭盒轻轻地放在工作室门口的台阶上,然后敲敲门,也不等里面的人回应,就转身走开,躲到远处,直到确认她出来拿了饭盒,他才会安心地离开。
霍野的这种行为,没有刻意遮掩。
他那强大的、充满了领地意识的存在感,就像一种无声的宣告。
很快,整个红柳河基地都知道了。
家属区后方,那间被“活阎王”霍野亲自监工改造的、最漂亮最干净的仓库,是他的“地盘”。
而里面那个仙女似的、会飞针伤人的苏锦辞,是他霍野罩着的人。
于是,再也没有人敢去那个仓库附近探头探脑,更没有人敢在背后对苏锦辞说三道四。
军嫂们的八卦阵地,从窃窃私语,转移到了更加隐蔽的角落。
“哎,你们看见没?霍队长又去给他那小媳妇送饭了!”
“看见了看见了!跟个望妻石似的,天天去报到!”
刘巧英嗑着瓜子,白了那几个嚼舌根的军嫂一眼,嘴上却忍不住说道:“你们懂什么,那叫疼媳妇!你们看苏锦辞那身子骨,风一吹就倒,霍队长能不看着点吗?”
“可不是嘛,”另一个军嫂酸溜溜地附和,“以前觉得霍队长凶得能吃人,没想到疼起人来是这个样子的。你看他看那苏锦辞的眼神,啧啧啧,我们家老李要是能有那么一半,我做梦都得笑醒。”
“那也得有苏锦辞那样的本事和脸蛋啊!你没听说吗?镇上供销社那几个二流子,现在看见穿军装的都绕道走!听说被她那绣花针扎了以后,现在阴雨天还胳膊腿疼呢!”
这些议论,苏锦辞一概不知。
她只是渐渐地,习惯了窗外那个沉默的、强大的身影。
他的存在,不再让她感到压迫和紧张。
反而,在无数个只有风声和落针声的黄昏,当她抬起头,看到那个靠在树下的模糊轮廓时,心中会涌起一种奇异的、扎实的安心。
仿佛只要他在,这间小小的、在戈壁上凭空出现的工作室,就真的成了一个坚不可摧的、可以让她安身立命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