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几十双眼睛的注视下，李阳提起木桶，扔进井里。
哗啦啦……
木桶入水的声音，清脆悦耳。
紧接着，李阳提起水桶，一桶清澈见底、在阳光下闪着粼粼波光的水，被提了上来。
咕咚。
人群中，不知是谁先吞了口唾沫，然后，此起彼伏的吞咽声，响成了一片。
水！
是水啊！
这一年多，他们喝的都是官府发的、浑浊发绿、还飘着死虫子的救命汤，他们已经快要忘记，干净的水是什么样子，是什么味道了！
眼前这桶水，清澈得像一块水晶，光是看着，就让人觉得嗓子眼里的干渴缓解了几分。
李阳从旁边拿起一个破瓢，舀了一瓢水，当着所有人的面，仰头，咕嘟咕嘟灌了下去。
然后又把剩余的水，泼在一旁。
“哈——”
他发出一声舒爽的叹息，还故意用袖子擦了擦嘴。
这一套动作下来，杀伤力比刚才那块狼肉还大。
院外的村民们，眼珠子都红了。
李阳把水瓢放下，目光扫过那些渴望到扭曲的脸，然后，定格在王二麻子身上。
“我这里不但有肉还有水。”李阳慢悠悠地开口，“大家都是一个村的，我李阳喝水你们看着。这样就显得我有些不地道。”
他提起那桶水，走到院门口，往地上一放。
“水大家都有份，但是我有一个要求。”
李阳指了指地上半死不活的王二麻子。
“谁踹他一脚，就过来喝一口水。”
此言一出，全场死寂。
村民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的表情精彩纷呈。
从震惊，到错愕，再到一丝丝的意动。
踹王二麻子一脚，换一口救命水？
李阳又补充了一句，“当然，丑话说在前头。这人本来就受了伤，万一谁不小心，一脚给踹死了，那谁踹死的，谁负责。”
“敢不敢赌这一把，你们自己看着办。”话音落下。
村民们看着那桶清澈的水，又看看只剩半条命的王二麻子，心里天人交战。
风险很大，但收益更大啊！
只要自己不往他脑袋上、胸口上这种要害地方踹，踹个胳膊腿的，他还能当场就死了？
再说了，就算真死了，前面那么多人踹过，凭什么就赖我头上？
法不责众嘛！
人类的侥幸心理，在巨大的诱惑面前，永远能战胜理智。
“我……我先来！”
一个平日里没少被王二麻子欺负的瘦弱汉子，咬了咬牙，第一个站了出来。
“很好，去排队！”李阳道！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
刚才还喊打喊杀的村民，这会儿居然井然有序地排起了长队，那架势，跟等着领救济粮似的。
李阳对这个结果相当满意，他冲着赵大三人努了努嘴。
“你们三个，去瞧着，谁要是踹得轻了，跟挠痒痒似的，取消资格，不给水喝。”
“是！老板！”
赵大三人心领神会，站到了队伍旁边，那架势，比监工还专业。
躺在地上的王二麻子，终于意识到情况不对了。
这他妈不是审判，这是众筹送他上路啊！
他脸上血色尽褪，挣扎着想从地上爬起来，嘴里含糊不清地喊着：“你们……你们这群疯子……你们敢……”
李阳看着他，大声对排队的村民喊道：“他要跑了，想喝水的，就拦住他！”
话音刚落，排在最前面的几个村民，疯了一样扑了上去，把刚爬起半个身子的王二麻子死死按在地上。
那第一个站出来的瘦弱汉子，走到王二麻子面前，看着这张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脸，想起自己被他抢走的最后半个饼子，新仇旧怨涌上心头。
他深吸一口气，抡圆了脚，照着王二麻子的大腿，狠狠地踹了下去！
“嗷！！”
王二麻子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体弓成了虾米。
“好！合格！”赵大在旁边点了点头，对那汉子道，“去喝水吧。”
汉子激动得满脸通红，连滚带爬地跑到水桶边，趴下去就着桶沿，贪婪地喝了一大口。
那清甜甘冽的滋味，让他舒服得几乎要呻吟出来。
榜样的力量是无穷的。
有了第一个成功案例，后面的人再无顾忌。
“我来！”
“下一个是我！”
村民们排着队，一个接一个地上前。
他们每个人，或多或少都受过王二二麻子的欺压。此刻，一口救命的清泉作为奖励，过去的怨恨成了最好的催化剂。
“砰！”
“咔嚓！”
“啊——！”
沉闷的踢打声和王二麻子越来越微弱的惨叫声交织在一起，李阳越听越满意。
每个人都下了死脚。
他们不踢要害，但都卯足了劲往王二麻子的脚和后背上招呼。
还没轮到一半人，地上那个不断抽搐的身体，猛地一僵，然后彻底不动了。
他那只完好的眼睛瞪得老大，嘴角还在往外淌着血沫。
刚刚踹完一脚的那个壮汉，正准备去领水，看到这一幕，整个人都傻了。
“死……死了？”他声音颤抖，脸色煞白地看向李阳，“不……不是我！我就是踹了他一脚！他……他之前就流了好多血……”
排在后面还没轮到的村民们也都停了下来，惊恐地看着地上的尸体。
李阳走上前，蹲下身，探了探王二麻子的鼻息，然后站了起来，“是流血过多死的，跟你那一脚关系不大。”
他看着那个快要吓尿了的壮汉，露出了一个安抚人心的微笑。
“别怕。这都什么年头了，死个人算什么？兵荒马乱的，每天后山饿死的、病死的不知道有多少，多他一个不多。”
李阳指了指后山的方向，“你，再找个人，把他背到后山喂狼，这事儿就算过去了。”
壮汉听了这话，魂都快回来了，忙不迭地点头，拉上旁边一个兄弟，架起王二麻子那具还温热的尸体就准备走。
这时，那些排在后面，还没轮到踹人喝水的村民，脸上都露出了无比失望和焦急的神情。
人死了，活动结束了，那他们的水……是不是就没了？
“阳子……”一个村民小心翼翼地开口，“那我们……”
“你们？”李阳笑了笑，转头对赵大道，“给他们分水，排了队的，一家一口，不能少了。”
“哗——”
此言一出，刚才还因为死了人而心怀忐忑的村民们，瞬间爆发出巨大的欢呼声。
他们脸上重新挂上了谄媚和感激的笑容，看向李阳的眼神，如同看一个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人心，就是这么简单。
就在那壮汉两人抬着王二麻子的尸体，马上要走远时候，一个清冷的声音，忽然从人群外响起。
“等一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