霍霄见身后两辆马车载着华盈和霍奕走远后,这才放心的坐上马车往京都城门口驶去回霍家。
而凉亭内的裴栖雾早已面色苍白如纸,前所未有的酸楚和愤怒缠绕在心头,只觉得胸口像堵着一团湿透的棉花,闷得眼尾氤氲起一层沁血的薄红。
她眸光凶狠的盯着狂风骤雪中快速离去只剩一个残影的马车,心中无边的愤怒压得她快要窒息了。
外祖母曾告诉她京都世家大族之间的联姻,夫婿的喜欢最是不要紧,要紧的是握住作为当家主母的权势和地位。
只是年少慕艾,她对霍霄这个夫君也曾有过期许,不只是相敬如宾,而是能鹣鲽情深一起相伴到老。
她每日殚精竭虑的操持着二房产业,贴心的每年都送去江南十万两银票,就怕霍霄在任上吃苦,捉襟见肘。
结果他拿着她辛苦攒下的银钱,在江南逍遥快活的娇养外室,就连外室子都这么大了。
这九年间,霍霄即使偶尔休假回京都也是借口公务繁忙匆忙赶回江南,原来竟是迫不及待与他的外室和外室子团聚,将所有宠爱全部给了他们,就连调回京都都不愿。
可怜她的玄翎与檀月自生下来后,不曾享受过霍霄这个父亲的半分怜爱。
她裴栖雾可以接受夫妻一场,终是走到情淡缘浅的一步,但是玄翎和檀月那么努力想要得到霍霄这个父亲的认可,凭什么受到这种不公平待遇?
而且还被贪心不足的贱种,肖想原本属于他们的东西?
“夫人,您没事吧?”白苏担忧蹙眉。
半夏的圆脸上满是愠怒,“二爷真是太过分了,夫人您这么多年苦守京都,为他操持家业侍奉母亲养育小主子们,他竟然背叛您。”
“还带着外室和外室子回京都想要迎娶为平妻,他置您和两位小主子于何地?”
她们都是跟随裴栖雾从小一起长大的贴身丫鬟,也是跟随她嫁到霍家的陪嫁,更是她多年的心腹。
饶是裴栖雾足够坚强,但是被成婚多年夫君背叛的愤怒与不甘还是一寸寸撕裂开她的心,氤氲着薄红的双眸终是忍不住落下两行清泪。
“十三年光阴终是错付。”
她抬手用力擦掉脸上的泪珠,眼底悲伤逐渐褪去,嘴角扬起一抹苦涩,然后慢慢笑起来,从低笑扩散成狂笑,最后演变成狰狞可怖的弧度。
“他怎么敢让我和玄翎还有檀月,沦落到被外室和外室子骑在头上践踏?”
“既然装端庄贤淑依旧会被辜负,那我就做回那个心狠手辣的自己。”
“握不住的沙,扬了它,留不住的人也没有留着的必要了。”
这一刻,裴栖雾的眼里满是疯狂杀意,浓烈得犹如实质。
收敛好情绪掀开防风毡,一阵风雪扑面而来,冷得裴栖雾发抖,因此没注意脚下台阶结冰,踉跄着整个人往前扑去。
“夫人!”半夏和白苏的语调变了调,惊慌失措想要去扶裴栖雾结果却扑了个空。
就在裴栖雾以为自己要跌落之际,不盈一握的腰肢上忽而落下一股强大的力量,将她牢牢揽在怀中。
冷白皓腕上一串精雕细琢的翡翠佛珠透过布料传来丝丝缕缕的温润,“没事吧?”低沉之音落下,如玉石坠落深潭。
鼻息间扑入一股浓郁的檀香味,裴栖雾脑中的昏沉逐渐散去,在那霸道又汹涌的檀香中很快寻回清明。
男子玄色暗金锦衣长袍,眉目清隽如画,如谪仙踏入凡尘,冷冷清清中透着无限风华,浑身又散发着孤傲的沉静气场。
看向她的凤眸幽沉晦暗,冷肃又威严。
裴栖雾白皙无瑕的脸颊瞬间涨得通红,赶紧站稳脚跟慌忙逃离开这具陌生而又氤氲着强大气息的怀抱。
男子身姿挺拔,而立之年气气宇轩昂,她福身行礼,“多谢这位爷。”
墨淮谨日夜兼程行经此处,本想进亭子里避一避越下越大的风雪,再回宫。
谁知已有人捷足先登,而且还是位姿容绝艳,满心期盼夫君归来的美貌妇人。
他不便进去打扰,就在不远处的树下稍作歇息,恰巧将刚才她从殷殷期盼到被薄情背叛,再到黯然心死的过程全部尽收眼底。
看到她伤心落泪,从不知怜香惜玉的他竟鬼使神差地走过来,没想到阴差阳错救下差点摔进雪地里的她。
一副出水芙蓉的绝美容颜上,睫如蝶憩,肤如凝脂,美得不可方物,墨淮谨的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瞬间涌上一阵陌生的悸动。
温软身子浮漫着淡淡幽香,宽厚滚烫的掌心忍不住摩挲了下那抹纤细的娇软,还没来得及感叹怀中人已经抽身离开。
墨淮谨年少登帝,运筹帷幄,杀伐果断,冷血冷情,只是今日清冷禁欲的帝王竟第一次尝到了何为怅然若失,这种失控的感觉让他望向裴栖雾的眼神有些复杂。
探究、好奇、疑惑、怅然的眸光接连落在裴栖雾身上,在看到她因落泪而泛红的眼尾时,心脏竟突兀地骤然一缩。
“夫人,您没事吧?”半夏和白苏快步来到裴栖雾身旁,仔细检查她有无受伤。
“我没事。”裴栖雾摇头,“回府吧。”
已经恢复如初的嗓音清凌凌中夹杂着一丝软糯,让墨淮谨的脑海里立刻浮现出白嫩酥软的芙蓉糕。
“夫人且慢。”
墨淮谨眼角余光瞥到那道娉娉婷婷的烟青色身影离开,心中升起一股若有似无的不舍,竟然想要多留她一会。
这种微妙的感觉让他来不及细想,就跟随本心伸手拉住了裴栖雾的胳膊。
同样怔愣的还有裴栖雾,这时她突然想起刚才摩挲着自己腰肢的滚烫大手,陌生而又逾矩的举动令她红了脸,“妾身已有夫君,不便与外男独处,还请您自重。”
墨淮谨接过贴身侍卫递来的白色狐裘,眸色幽邃莫测好似深渊,恢复成落落风雅的模样,“抱歉,是在下唐突。”
“我是想说,夫人有东西落下了。”
裴栖雾回眸,刚才的悲痛欲绝与黯然神伤仿佛只是墨淮谨一时的错觉。
她潋滟生辉的桃花眼里浮漫出嘲弄的轻笑,“脏了的东西我不要了,半夏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