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房间内裴栖雾睁开还氤氲着薄红的潋滟双眸,眼底的伤心与悲伤顷刻散去只余凝结成实质的嘲讽。
倚靠在紫檀木床榻上,白苏立刻递上小厨房里一直温着的雪梨燕窝粥,“夫人,您大悲之后又贸然服药吐血,很容易伤着,赶紧喝点滋补的汤水补补身子吧。”
裴栖雾接过来小口小口喝了半碗,这才感觉如同被刀子割破的喉咙舒服了一点,妖冶绝美的面容上显出隐隐的得意。
“还要感谢霍霄想要避人耳目,将那外室和外室子秘密安排在城郊别院,这才给了我们机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彻底以绝后患。”
“半夏这次做得不错,干净利落,就连霍衍这个位高权重的首辅都被蒙骗过去了。”
半夏扬起灿笑,躬身行礼,“夫人,这么多年虽然奴婢下毒的手艺都有些生疏了,但是好在幸不辱命!”
裴栖雾欣慰点头,只是下一瞬,脑海里突然闪过一张矜贵冷峻的陌生面容,瞬间拧紧眉心语含愤怒与懊悔,“霍霄刚刚调回京都就死了,案件肯定会交由大理寺审理。”
“今日风雪大其他人或许没注意我有没有出城,但是五里亭内遇见的那个男子却是真真切切看到我的容貌。”
“当时只顾着除掉霍霄,一时大意,谁知现在竟成了隐患?”
裴栖雾回忆起墨淮谨时,潋滟乌亮的眼眸里暗光流转,“那男子看着面生,但是通身气势矜贵不凡,整个人深沉内敛又凛然漠雪,案子没结之前我们还是小心谨慎点。”
半夏抿了抿唇,“夫人,只是一面之缘,京都这么大应该不会这么凑巧再遇上吧。”
“希望如此。”
白苏深思片刻提议道:“夫人,按照我朝律例,丧夫后需守孝一年方能婚嫁自由。”
“虽然平日里您本就深居简出,但是偶尔还是会去铺子庄子里巡视查账,为避免遇上那男子,您何不趁此机会去护国寺守孝呢?”
“等守孝一年满后,想必那男子早就不记得您了,而且以后遇到可心的男子随时都可以改嫁。”
护国寺位于京都城郊,曾出过无数得道高僧,也是大祁王朝香火最旺盛的寺庙。
平日里世家贵妇贵女们祈福许愿,也有丧夫的世家夫人选择去护国寺内为亡夫守孝、念经超度。
裴栖雾揉了揉胀痛的眉心,声音轻柔却坚定,“我不会再嫁,这辈子只想守好霍家二房的偌大家业,抚养玄翎檀月好好长大就已心满意足了。”
半夏不解地皱眉,“可是夫人,您天生丽质又风华正茂,已经被二爷耽误了这么多年,难道还要继续为他守身如玉吗?”
裴栖雾回眸,眼底凝着意味深长的暗芒,“我只说不想改嫁,可没说要为霍霄守身如玉。”
“就他这样见异思迁的狗东西,还不配我继续委屈自己。”
她掀开身上的锦被,起身走到窗棂边望着外面依旧肆虐的风雪,紧咬着唇瓣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不过白苏说得对,反正要守孝离开京都去护国寺,一举两得。”
裴栖雾说完,绝美面容上渐渐涌上一抹愁绪,眸色黯然,“只是我不太放心玄翎和檀月,他们自出生起就从未离开过我身边,更何况现在我要离开他们整整一年之久。”
半夏适时出声,“夫人,护国寺每月都有斋戒日,到时公子和小姐课业不忙时肯定会去看您的。”
裴栖雾知道世间难有两全法,现在最重要的就是遮掩霍霄的真实死因,没了霍霄那个吃里扒外的狗东西,以后整个霍家二房都是他们母子三人的,有的是时间相聚。
半夏见裴栖雾能想开很是高兴,眨眨眼神秘一笑,“夫人,护国寺在衡山上那里风景优美,奴婢听说不少文人墨客都喜欢去那里煮茶吟诗。”
“说不定等您去了遇到一个称心如意的郎君,一年时间很快就过去了。”
白苏比半夏年长,常常将活泼性子的半夏当作自家妹子般照顾,她伸出一根手指轻轻刮了刮半夏的鼻尖,揶揄道:“你这胆子真是越来越大了,连夫人都敢打趣?”
半夏摸了摸鼻尖,嘿嘿笑道:“我只是觉得夫人苦守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自由了也该享享福了。”
裴栖雾看着她们嬉闹也跟着笑了起来,对于半夏所说找个如意郎君的事并不排斥。
她不会因为霍霄一人的背叛就杯弓蛇影,相反的她喜欢花草树木、朝霞落日等一切美好的事物,当然更喜爱自己。
所以找个心意相通的面首打发时间,享受鱼水之欢,让自己身心愉悦也未尝不可。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等到翌日,霍霄在江南豢养外室和外室子,还被外室奸夫连累致死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京都。
众人纷纷为裴栖雾不值,只知贤良淑德的她苦守京都十三载,尽心尽力伺候婆母养育幼儿操持整个霍家二房,结果却惨遭夫君背叛。
最后一腔深情错付,灵堂吐血后直接一病不起。
裴栖雾不想给霍霄守灵,所以将计就计借着病倒的借口,心安理得的窝在自己院子里帮两个孩儿缝制来年的贴身衣物。
闲时听雪煮茶,不亦乐乎。
反正有霍衍这个位高权重的首辅在,没有她丧事也能办的妥妥贴贴。
所以一直到霍霄下葬那日裴栖雾才再次露面,丧事办理过后,就立刻提出要去护国寺为霍霄守孝一年。
一下子仿佛老了十岁的霍老夫人,拉着裴栖雾的手,向来平静温和的眼中满是歉意和内疚,“栖雾,你这样贤良淑德,是我们重光对不住你。”
她重重叹息,“现在这样也算是他的因果报应,哪怕你不给他守孝我也不会怪你的。”
裴栖雾知道霍老夫人对她有愧意,不过也只是一时的,毕竟霍霄是她嫡亲的儿子。
时间久了,她只会不时追忆他的好,说不定还会埋怨她没能留住夫君的心,这才让他被狐媚子连累枉死,哪里还会记得他做过的混账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