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外,那些假装扫地,实则竖着耳朵偷听的军嫂们,一个个都把呼吸给屏住了。
“我的妈呀,活阎王回来了!你们看他身上那血,这是去杀野猪了?”
“你小点声!他那耳朵尖着呢!”
“哎呦我说,这下可有好戏看了!一个煞神,一个仙女,你们猜他俩第一句话会说啥?”消息最灵通的李红梅压低了嗓门,吊梢眼里全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兴奋。
“我猜啊,沈团长肯定得先吼一嗓子,问她是谁,怎么在他家!”
“不能吧,高远不是说了这是他媳妇儿吗?”
“媳妇儿怎么了?你当活阎王这名号是白叫的?他连周团长都敢摔,一个刚见面的小媳妇儿算个啥?”
军嫂们议论纷纷,都觉得李红梅说的有道理。
所有人都伸长了脖子,等着看沈墨舟怎么给这个天仙似的小媳妇儿一个下马威。
然而,沈墨舟的反应,跌破了所有人的眼镜。
他只是垂下头,看着自己这一身。
被风沙和汗水浸透的作训服,脏得看不出本来的颜色。
肩膀和手臂上,是大片大片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散发着一股铁锈般的腥气。
他拧起了眉。
对自己这副尊容,流露出毫不掩饰的嫌恶。
就这副鬼样子,不把人吓哭就不错了。
“完了完了,沈团长这脸色,怕是要发火!”
“这小媳妇儿也是,怎么就站院子里了,这不正好撞枪口上了吗?”
李红梅撇了撇嘴,幸灾乐祸地小声嘀咕:“瞧着吧,活阎王可不懂什么叫怜香惜玉,下一秒就得把人给训哭了!长得再好看有啥用?还不是得挨训?”
所有人都以为,一场暴风雨即将来临。
然而——
沈墨舟一言不发。
他转身,抬手,“砰”的一声,竟是把院子的大门给关上了!
这一下,不仅把外面所有的探究视线都隔绝了,也把司遥和自己,关在了一方小小的天地里。
司遥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
他想干什么?
没等她想明白,沈墨舟已经迈开长腿,大步流星地走向了院子角落的水井。
他拎起井边的木桶,铁链哗啦啦作响,他看都没看,动作粗暴地将水桶扔进井里,没几下就提了满满一桶水上来。
水花四溅,带着刺骨的寒意。
在司遥完全没反应过来的注视中,沈墨舟做出了一个让她毕生难忘的举动。
他伸出两只手,抓住作训服的下摆,猛地向上一扯!
刺啦——
衣服被他粗暴地脱了下来,随手扔在地上。
露出了古铜色的,精壮得没有一丝赘肉的上半身!
那是一具属于战士的身体。宽阔的肩膀,壁垒分明的腹肌,流畅而充满爆发力的肌肉线条。
上面纵横交错地布满了伤痕,有陈年的旧伤,也有刚刚结痂的新伤,像是一枚枚狰狞的勋章,无声地诉说着他经历过的血与火。
强烈的男性荷尔蒙,混杂着那股纯阳之气,瞬间爆开!
司遥的脸,“唰”地一下就红了,下意识地偏开了头,心跳快得像是要从喉咙里蹦出来。
她活了两辈子,从未见过如此……充满原始野性和雄性荷尔蒙的画面。
还没等她从这巨大的冲击中回过神来。
沈墨舟已经单手拎起了那满满一桶水。
“哗——”
一整桶冰冷的井水,被他从头顶,迎头浇下!
没有一丝犹豫,没有一丝停顿。
刺骨的井水顺着他利落的短发,流过他深刻的五官,冲刷着他坚毅的下颌线,再划过他布满伤痕的胸膛和腹肌,带走了沙尘,也带走了血污。
那股骇人的铁血煞气,似乎也被这冰冷的井水冲刷掉了大半。
他随手抹了一把脸,水珠顺着他深刻的轮廓滑落,在古铜色的皮肤上留下一道道水痕。
做完这一切,他才像一头抖掉身上水珠的猛兽,重新转过身,看向司遥。
整个院子,安静得只能听见他身上滴滴答答的水声,和他那沉重有力的心跳。
司遥感觉自己的脑子,有点不够用了。
她设想过无数种重逢的场面。
他或许会质问她为什么突然跑来。
或许会冷漠地把她当成一个需要履行的责任。
甚至可能会因为她的不请自来而动怒。
她都做好了应对的准备。
可她万万没想到,他会……当着她的面,脱衣服洗澡?
这是什么操作?
她偷偷抬起眼,小心翼翼地朝他看去。
这一看,她整个人又是一愣。
昏黄的天光下,男人刚毅的脸庞依旧没什么情绪,可他那古铜色的耳根处,却浮起了一丝极为可疑的,不甚明显的红晕。
那抹红色,在他刚毅冷硬的气场中,显得那么突兀,又那么……可爱?
活阎王……他、他这是……脸红了?
这个认知,像一道惊雷,劈在了司遥的脑海里。所有的恐惧,警惕,不安,在这一刻,都被这荒诞又充满原始野性的一幕给冲得烟消云散。
她就那么呆呆地站在那儿,看着这个浑身都散发着水汽和热气的男人,一时之间,竟忘了自己身在何处。
沈墨舟终于打破了沉默。
他的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似乎在极力压制着什么。
他一开口,嗓音比戈壁滩上的砂石还要粗粝几分。
他抬手指了指屋子,对司遥惜字如金地吐出两个字。
“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