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城
午后的医院走廊上。
南欢尔听着病房里男人和医生交谈的低沉嗓音。
茫然的眨了眨眼,然后对着自己的手臂狠狠一拧。
欣然而至的疼意令她瞬间两眼泪花,她心里却翻涌出惊涛巨浪的惊喜。
她重生了。
重生回了前世,她在医院查出怀孕的那一天。
虽然还是有点晚。
但这一天,是她命运的转折点。
前世,她查出怀孕,急着想赶回去告诉敷砚川,她怀了他的孩子,希望他看在孩子的份上,不要离婚。
哪知还没走出妇产科,就看见傅砚川抱着白莲婳从电梯里冲出来。
她双眼被刺得生疼。
张嘴要叫他,傅砚川却并没有看见她。
她一个大活人,愣是成了空气。
他满眼都是白莲婳和她肚子里的孩子。
一门之隔,南欢尔听见他喊医生一定要保住孩子。
她就冲进去推了白莲婳,导致她流产。
那个曾经抱着她温柔亲吻,深情说爱她的男人重重地扇了她一耳光。
她尝到自己嘴里的腥甜,看见他眼里的厌恶,怀孕的话到嘴边,竟没有机会出口。
白莲婳出院后,傅砚川就把她接回了他们在欢苑的别墅。
那是她外公外婆留给她的房产。
白莲婳入住的那一刻,就俨然成了女主人。
不仅每天跟傅砚川“秀恩爱”,还在得知她怀孕之后,害死了护着她的柳妈,把她推下楼梯流产,然后买通医生,切了她的子宫。
她在医院住到第三天,终于见到傅砚川,他再次丢给她一张离婚协议。
之所以说再次。
是因为三个月前,她父亲入狱的当天晚上,就摔了一张离婚协议在她脸上。
那晚,她哭了一夜。
他不仅一夜未归。
还一连半个月,都没有回过他们的家。
南欢尔承受不住那些悲痛打击,重度抑郁了。
她前世太爱傅砚川了。
她爱到一天看不见他,就吃不下饭,晚上见不到他,就睡不着觉。
她爱到可以为他去死。
可以没有自我。
她恨自己的恋爱脑。
可是,她从一出生,就注定了和傅砚川绑在一起。
傅砚川是第一个抱她的人,他比她大四岁,她从小就是他的尾巴。
她学说话,最先喊的不是爸爸妈妈,而是哥哥。
她第一次学会走路,就是扑进他的怀里。
她第一次学写字,是他教的。
她第一次上学,是他陪她进教室。
她第一次生理期来月经,是他去学校外面的超市,给她买卫生巾。
她二十三年的人生,满满当当,全是他的参与。
新婚那晚,他的温柔轻哄,他的激烈隐忍,他的甜言蜜语,山盟海誓还犹如昨日。
眨眼之间,她就成了他仇人的女儿。
他对她的深情宠爱已不复存在,只剩下一遍遍凌迟着她的恨和冷漠。
前世的她不肯相信自己父亲会是害死傅砚川父亲的凶手,不肯相信傅砚川那么爱她的人,会真的说不爱,就不爱了。
她妄想着找出真相,证明自己父亲的清白。
挽回傅砚川的心。
所以,当傅砚川再一次要离婚时,她再一次决然的拒绝了。
说除非她死。
傅砚川没有弄死她。
也没有再逼她离婚。
他白天公然的和白莲婳出双入对。
晚上,喝醉的时候还会在床上折磨她。
如此过了两年。
后来,她被傅砚川抓到滥醉的和几个男模在包间里玩不堪入目的集体游戏。
那晚之后,她精神出现问题。
傅砚川让助理周牧把她送进了精神病院。
傅砚川从来没去看过她。
白莲婳倒是时常会去看她,每次都是炫耀她和傅砚川有多恩爱。
炫耀她给傅砚川生儿育女。
最后一次,白莲婳带去她父亲死在监狱里的消息……
临走时,说要送她和他父亲一起上路,然后,她被烧死在房间里。
……
“小姐。”
身后,柳妈关心的声音响在寂静的走廊上。
南欢尔慕然清醒。
顾不得心头的震惊,本能要转身离开。
眼前紧闭的门却蓦地被打开。
四目相对。
门内,男人五官如刻,寒凉如霜。
噙着冰凌的冷眸凌厉熟悉得她小脸褪尽最后一丝血色。
哪怕重生回来,她依然能感同身受前世的自己如刀割般的心痛。
她垂在身侧的双手手指悄然蜷缩。
空白的大脑还没做出反应,不知道要是该质问,还是该若无其事的冷漠转身。
男人身后的病房里,白莲婳的声音就温温柔柔地响了起来,“砚川,你要去哪儿?”
傅砚川侧身回头,坐在椅子上的白莲婳看见了门外的南欢尔。
面上闪过一丝惊愕,就要起身,“欢尔,你怎么来了?”
“白小姐,你别动。”
主任汪凤兰的声音温和的响起。
南欢尔却听得身子一个哆嗦。
傅砚川又两步返回去,一只大手落在白莲婳的肩上,嗓音低沉关心,“我哪儿也不去,你不要乱动。”
如果心真的会碎。
南欢的心肯定早已碎成渣,碾成沫了。
这一刻,她终于明白为什么人在转世投胎的时候,要喝孟婆汤。
若是不清除记忆,那会一直活在前世的伤痛和怨恨里。
南欢尔压下心头波涛如浪的恨意。
视线在傅砚川冷毅的背影上一秒的停顿后,抬步进去。
关心地问,“莲婳姐这是怎么了?”
白莲婳瞧了傅砚川一眼。
才微笑着回答南欢尔的话,“我刚才有点不舒服,砚川担心我流产,非要抱我来做检查,其实我觉得没什么。”
那个“抱”字,她并没有刻意咬重。
但却吐字清晰。
不愧是影后。
美眸流转间,全是对傅砚川的深情。
不加掩饰。
让南欢尔有种她和傅砚川才是夫妻恋人,自己是个外人的错觉。
她笑了一声,说,“流产征兆可不是小事,是该来检查一下。”
“对。”
白莲婳眼底闪过一丝不解。
南欢尔的反应太不寻常了。
按理,她刚才看见了砚川抱着自己,这会儿应该不管不顾的大闹一场,这才符合她被娇惯的性格。
“对了,欢尔,你怎么会来医院,是哪儿不舒服吗?”
白莲婳记得刚才南欢尔手里拿着一张纸。
并且,她不是在医院门口看见傅砚川抱着她。
是在妇产科走廊上。
她和傅砚川结婚一年了。
该不会是……
她垂眸,遮去眼底一闪而过的嫉妒阴冷。
南欢尔淡淡地说,“柳妈身子不利索,又不肯来做检查,我就陪她来看看。”
“原来如此。”
白莲婳打消怀疑,觉得刚才是自己多想了。
南欢尔若是怀孕,早怀了。
她父亲入狱三个月了。
砚川不可能会在她父亲入狱之后,再碰她。
傅砚川却突然回身,投向南欢尔的眼神犀利,“莲婳需要静养,你看完了,就别在这儿打扰她。”
白莲婳轻轻拉住傅砚川的衣袖,轻轻提醒他和南欢尔之间的深仇大恨:“砚川,欢尔也不知道她父亲会害死伯父,害得伯母精神失常,你别这样对她。”
南欢尔红唇轻抿,眸光清冷地迎上傅砚川冰冷的眼神,忽略心脏那一处熟悉的疼痛。
淡漠地开口,“傅砚川,我同意跟你离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