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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意思。
我那为爱私奔的嫡姐,沈明姝,还有胆回来。
想来是贫贱夫妻百事哀,和她的情郎过不下去了。
她被带上大殿,一身素衣,泪眼婆娑,我见犹怜。
那张与我有七分相似的脸,因为灵动和委屈,显得比我这张木头脸生动美丽百倍。
“陛下!”她一见到萧玄,便哭倒在地,“臣女冤枉啊!”
她哭诉,当初大婚前夕,听闻陛下龙体欠安,特地去城外宝华寺为陛下祈福,斋戒三日。
谁知等她回来,却发现自己已被庶妹顶替,送入了宫中!
“都是静姝,”她泣不成声,“她嫉妒我能嫁给陛下,趁我不在,买通下人,谎称我与人私奔,自己抢了这门亲事!求陛下为臣女做主啊!”
好一个颠倒黑白。
我不等萧玄发问,冷冷开口:“大婚前夕三月初六,宝华寺并无香客记录。那日你在闻莺阁画舫参加诗会,会上作《春江晚景》一首,诗云孤帆远影碧空尽,唯见春江天际流,满座皆惊,你可还记得?”
沈明姝脸色一白,没想到我这个痴儿竟记得如此清楚。
她慌乱一瞬,立刻又流下泪来:“我......我当时身子不适,记忆都模糊了......许是下人记错了日子......”
她避而不谈诗会,转而声泪俱下地讲述起另一个故事。
一个她与微服私访的皇帝,在城外赈灾时一见钟情的浪漫故事。
细节丰富,情感真挚,仿佛亲身经历。
萧玄的眼神果然动摇了。
他确实记得那次赈灾,也确实记得有个白衣女子曾为他递过一方手帕。
沈明姝的故事,完美填补了他模糊的记忆。
“陛下,您还记得吗?您当时赠与臣女的信物。”
沈明姝高高举起一枚龙纹玉佩。
萧玄的脸色彻底变了。
那玉佩,确是他的私人物品。
此时,我的父亲母亲也被请到了殿上。
他们一见到沈明姝,立刻上演了一出父女情深、慈母挥泪的戏码,然后齐齐跪下,指着我,痛心疾首。
“陛下!都是这个孽女!她嫉妒明姝,才做出此等欺君罔上之事!求陛下拨乱反正,惩治此等恶女!”
李贵妃等人立刻抓住机会,煽风点火:“原来是个冒牌货!难怪如此心肠歹毒!”
“请陛下严惩欺君罔上的妖女,为真正的沈妃娘娘正名!”
喊杀声震天。
我被押在殿中,看着姐姐的构陷,家人的背叛,群妃的叫嚣,以及龙椅上萧玄那审视的眼神。
失去我赖以生存的布偶兔,加上接二连三地陷害。
太多的信息一下子涌入我的脑中,我捂着脑袋,痛苦不堪。
沈明姝走到我面前,脸上带着胜利者的微笑,低声轻蔑地炫耀。
“妹妹,你斗不过我的。就算你记得一切又如何?谁会信一个傻子?”
她直起身,为了彻底钉死我,得意地大声追问:“妹妹,你既然不承认冒充我,那你倒是说说,那天赈灾,你和陛下是怎么偶遇的?陛下又穿着什么衣服?”
她笃定,我这个终日待在院子里的痴儿,绝不可能记得这些。
但经过片刻的整理,我再次抬起头,那双空洞的眼睛第一次有了焦点,直视着龙椅上的萧玄。
我一字一句,清晰无比。
“三月初六,卯时三刻,永济渠东岸,暴雨初歇,空气中弥漫着青草和泥土的混合气味。”
“陛下身着墨色箭袖常服,袖口用银线暗绣三爪龙纹,因工艺问题,左袖龙眼处有一根线头脱出。腰束玄色玉带,未佩任何香囊。左手拇指戴一白玉扳指,其上有长约半寸的细微裂痕。”
此言一出,萧玄下意识地摸向自己的扳指,脸色剧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