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车在Z市古玩市场的牌坊前稳稳停下。
陆远支付车费,提着一个沉甸甸的黑色手提箱,走下了车。
六月的Z市,空气中翻涌着湿热的浪潮,与车内清冷的空调形成了鲜明的对比。牌坊古旧,漆红的立柱在岁月的侵蚀下已显斑驳,上面“古玩珍宝”四个大字,却依旧龙飞凤舞,透着一股历史的厚重感。
牌坊之下,是另一个截然不同的世界。
嘈杂、喧嚣、充满了鲜活的烟火气。
地摊儿沿着青石板路铺开,一眼望不到头。摊主们三教九流,有穿着汗衫、大声吆喝的油滑中年人;有戴着老花镜、沉默不语的干瘦老者;还有一些眼神闪烁,不停打量着过往行人的精明小伙。
游客们、爱好者们、捡漏者们川流不息。有人拿着放大镜,对着一个瓷碗看得如痴如醉;有人正为了一件“祖传”的玉佩,和摊主争得面红耳赤;空气中,混杂着尘土、汗水、老木头以及廉价香烟的味道。
这里,是欲望与希望的交织之地,是知识与骗局的角斗之场。
而陆远,身着一身剪裁合体的尼玛阿黑色西装,提着装有二十万现金的手提箱,行走在这片嘈杂之中,却像一个与世界格格不入的孤岛。他神情冷漠,气质卓然,与周围的环境形成了无比鲜明的割裂感。
他不是来淘宝的。
他是来狩猎的。
当陆远的一只脚踏过牌坊的门槛,正式进入古玩市场范围的瞬间,他脑海中那名为【地脉亲和】的神技,仿佛被投入了燃料的引擎,轰然运转!
嗡——
整个世界,在他眼中瞬间被抽离了原有的色彩,又被赋予了一套全新的、独属于他的规则。
他看向左手边一个摆满了“唐三彩”的地摊。在普通人眼中,那些陶俑色彩斑斓,造型古朴。但在陆远的视野里,每一件陶俑身上,都缭绕着一层厚厚的、如同雾霾般的灰色“死气”。那是一种虚浮、驳杂、带着工业流水线气息的能量场,刺眼且令人不适。
陆远心中冷笑。
这些所谓“唐三彩”,其本质,不过是前几天刚从窑里烧出来的工艺品,上面沾的所谓“泥土”,甚至还带着一股新鲜的化学胶水味。
他又看向右手边一个卖“古玉”的摊位。那些所谓的“和田玉”、“翡翠”,无一例外,尽数被灰败的死气包裹,其中几件“血沁古玉”,更是散发着一股令人作呕的、仿佛化学药剂浸泡过的腐朽气息。
摊主正唾沫横飞地向一个中年游客吹嘘着其中一块玉佩的来历,说得天花乱坠,神乎其神。那游客听得连连点头,眼中满是贪婪与意动。
陆远只是平静地瞥了一眼,便收回了目光。
在他看来,这两人,一个骗子,一个傻子,正在上演一出滑稽的戏剧。而他,是这出戏剧唯一的、知晓了所有剧本的观众。
这种感觉,新奇、 且充满了无与伦-比的愉悦感。
他就像一个开启了“透视”外挂的顶级玩家,行走在一个对其他人来说充满了迷雾的地图上。哪里是陷阱,哪里是怪物,哪里藏着宝藏,对他而言,不再是秘密,而是一目了然的标识。
那些在凡人眼中真假难辨、需要用一辈子经验去揣摩的东西,在他看来,如同黑白照片般清晰,不存在任何模棱两可的可能。
他继续前行,穿过喧闹的地摊区,进入了街道两旁的店铺区域。
这里的“死气”明显少了一些。
一些装修古朴的老店里,偶尔能看到一两件物品,散发着淡淡的、温润的光晕。陆远将这种光,在心中定义为“宝光”。
他在一家名为“三味书屋”的旧书店门口停下脚步,目光落在角落里一方不起眼的砚台上。那方砚台,正散发着一圈微弱却纯正的、如同烛火般的橘色宝光。
“真品。”
陆远心中立刻有了判断。
但这宝光太过微弱,说明其本身的价值和年代都有限,或许是清末民初某个秀才用过的普通物件,虽是真品,却不值大钱。
他没有进去。他的目标,是完成系统“消费一百万”的任务。这种小打小小闹,毫无意义。
他一路走来,如同巡视自己领地的帝王,将无数或真或假的古董尽收眼底。他享受着这种绝对的掌控感,享受着这种俯瞰众生的优越。这个充满了谎言与陷阱的古玩市场,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巨大的、充满了彩蛋和惊喜的私人猎场。
终于,他走到了整条古玩街的核心位置。
一座高达三层、飞檐斗拱、挂着大红灯笼的仿古阁楼,赫然矗立在眼前。牌匾上,“聚宝阁”三个烫金大字,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彰显着其与众不同的地位。
这里,无疑是整条街的龙头。
然而,在陆远的视野中,这座气派的阁楼,其内部的气场却最为驳杂、最为混乱,像一锅被煮沸的浑水。
数十道微弱的“宝光”,与成百上千股浓郁的“死气”交织缠绕,难分彼此。
而在所有光芒与死气之中,一股位于二楼的“宝光”却显得格外突兀。
它不像真正的宝光那样温润、内敛、厚重。
恰恰相反,它光芒四射,甚至有些刺眼,像一颗在聚光灯下的玻璃,拼命地想要模仿钻石的光彩,却处处透着一股虚假、浮夸与廉价。
这股虚假的宝光,在这片复杂的能量场中,如同黑夜里的萤火虫般清晰。
陆远看着“聚宝阁”那张扬的牌匾,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看来,今天的故事,要从这里开始了。”
他单手插兜,另一只手提着现金箱,理了理身上那价值不菲的西装衣领。在他走向大门的过程中,周围无论是店铺老板还是过往的游客,目光都不由自主地被他吸引。
那是一种混杂着好奇与嘲笑的复杂眼神。
小兔崽子,就你这样子,来古玩市场,就是当凯子的!
陆远无视了这一切。
他缓步踏上了聚宝阁门前那光亮的石阶,就在他一只脚即将迈过门槛时,一阵热烈的喝彩声与恭维声,恰好从店内传了出来。
“不愧是马大师!神眼无双啊!”
“这瓶子经您一看,我们就放心了!”
“八十万,值!太值了!”
陆远嘴角的笑意,更深了。
一场好戏,似乎刚刚开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