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面对陆远那带着一丝玩味笑意的提议,秦若雪微微一怔。

她那双美眸中,波光流转,深深地看了陆远一眼。

这个男人,总是能做出出人意料的举动。在所有人都沉浸在他那石破天惊的胜利中时,他却已经将目光,投向了下一个猎场。

这份心性,这份格局,绝非常人所能及。

下一秒,秦若雪的红唇,绽放出了一抹明艳动人的笑容,如雨后牡丹,清丽绝伦。

“陆先生真是有趣的人。”她嫣然一笑,欣然应允,“既然陆先生有此雅兴,若雪,自当奉陪。”

说罢,她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两人并肩,重新走入了那已经乱作一团的聚宝阁。

此刻的聚宝阁,早已没了先前的庄重与气派。

被骗的买家们正围着瘫倒在地的王浩和几个伙计,声嘶力竭地要求退钱;一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人,则在各个货架前指指点点,评头论足;更有甚者,已经开始拿出手机,对着这狼藉的场景进行直播。

一个被苦心经营了数十年的金字招牌,在短短一个小时内,便沦为了全Z市的笑柄。

而陆远和秦若雪,这两位亲手缔造了这场风暴的始作俑者,却如同闲庭信步的王公贵族,走在这片狼藉的“废墟”之上。一个气质冰冷、眼眸深邃,一个身姿婀娜、容颜绝代,与周围的鸡飞狗跳,形成了无比强烈的视觉反差。

所有看到他们的人,都下意识地闭上了嘴,敬畏地为他们让开一条道路。

秦若雪本以为,陆远会去那些摆放着镇店之宝的多宝阁上,一展身手。

然而,陆远却看都未看那些光鲜亮丽的瓷器玉器一眼。

他径直穿过大厅,目标明确地走向了店铺后方,那个堆放杂物、光线昏暗的库房。

库房内,更是混乱不堪。各种被淘汰的、有瑕疵的、来路不明的“玩意儿”,被杂乱无章地堆放在地上和货架上,落满了厚厚的灰尘。

在秦若雪这位专业人士看来,这里的东西,百分之九十九点九,都是一文不值的垃圾。

可陆远,却像是走进了一座未经开发的宝山。

在他的【地脉亲和】视野中,整个库房,虽然大部分都被灰败的“死气”所笼罩,但在那片沉沉的灰色之中,却有三点光芒,如同黑夜中的星辰,顽强地绽放着自己的光彩!

一点是锐利、霸道的金色光芒,来自墙角一堆生锈的铁器之中。

一点是温润、厚重的白色光芒,来自一个被当做烟灰缸的破损石器之上。

而最吸引他注意力的,则是第三点光芒。那是一股深沉、古朴、甚至带着一丝紫金之色的皇者之气,它源自一张破旧桌子下,一个被用来垫桌脚的、黑不溜秋的金属疙瘩!

找到了!

陆远嘴角微扬,他走到瘫在库房门口,面如死灰的王浩面前,淡淡地开口:“我要买几件东西。”

“啊?陆……陆爷!”王浩像是受惊的兔子般跳了起来,点头哈腰,声音里充满了恐惧,“您……您看上什么,随便拿!就当……就当我孝敬您的!”

他现在只想把这个瘟神赶紧送走。

“我这人,不喜欢占人便宜。”陆远指了指杂物堆,“那个生锈的铜钱,那个崩了角的砚台,还有那个垫桌脚的炉子。这三样,我都要了。”

王浩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整个人都愣住了。

铜钱?砚台?垫桌脚的破炉子?

这……这不都是当初收货时,别人当添头白送的垃圾吗?这位爷,花一百多万赢了赌局,现在又要花钱买这些废品?

他看不懂,但他不敢问。

陆远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继续道:“我也不让你吃亏。这三样,加上外面货架上那几件不开门的玩意儿,我凑个整,刚刚的一百万支票给你。你去开发票,顺便拿钱去应付外面的烂摊子。如何?”

一百万!

买一堆连收破烂都不要的垃圾?

王浩的大脑彻底宕机了,他几乎是出于本能,疯狂地点头:“好!好!陆爷您稍等,我……我马上去给您开发票!马上!”

他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生怕陆远反悔。

交易很快完成。陆远一手提着现金箱,另一只手则提着一个装满了“破烂”的袋子,和秦若雪一同走出了聚宝阁。

站在古玩街熙熙攘攘的人流中,秦若雪终于忍不住心中的困惑,她美眸中带着一丝不解,轻声问道:“陆先生,我承认我可能眼拙了……但您为何要花重金,买下这些……这些东西?”

她已经尽力选择了最委婉的措辞。

“秦小姐不信我的眼光?”陆远笑着反问。

“我……”秦若一时语塞,她当然相信,可眼前这几件东西,实在太过挑战她的专业认知了。

陆远也不再逗她,他从袋子里,拿出了那枚长满了铜锈、几乎看不清字迹的铜钱。

他从西装口袋里掏出一方洁白的手帕,轻轻地、仔细地擦拭着。

“秦小姐可曾听闻,”他一边擦,一边随口道,“五代十国,天下大乱,楚王马殷,于长沙开天策府,建牙开幕,为笼络人才,自铸‘天策府宝’?”

秦若雪的脸色,微微一变。

陆远将擦拭干净的铜钱递到她面前,只见上面,“天策府宝”四个大字,笔力雄浑,清晰可见。

“此币,乃帝王赏赐之物,非流通货币,铸量极少,历经千年战火,存世至今者,不过十余枚。每一枚,都是有价无市的珍品。”

秦若雪接过铜钱的手,已经开始微微颤抖。作为拍卖行的掌舵人,她当然知道“天策府宝”意味着什么!这枚小小的铜钱,在真正的藏家眼中,其价值,足以抵得上刚才那个假瓶子的十倍!

不等她从震惊中回过神来,陆远又拿起了那方崩了个角、上面还留有烟灰的砚台。

“至于这个,就更简单一些。”陆远用手指弹了弹砚台,“清代徽墨,闻名天下。徽州有制墨四大家,曹素功、汪近圣、汪节庵、胡开文。“

”此砚台背后,有‘鉴古斋’三字款,乃是制墨宗师汪近圣的私人作坊印记。这,是他那套失传已久的‘耕织图’套砚中的一方。可惜不全,否则,当为国宝。”

秦若雪已经听得心惊肉跳,呼吸都变得有些急促。

汪近圣的套砚!哪怕只是残缺的一方,也足以让无数文玩大家趋之若鹜!

随便两件“垃圾”,其价值加起来,就已经远远超过了陆远付出的那一百万!

这哪里是花钱?这分明是捡钱!而且是在所有人都视而不见的垃圾堆里,捡起了两座金山!

然而,陆远似乎觉得,这还不够。

他最后,将那个最不起眼、最脏、最破,被当做垫桌脚的青铜香炉,捧在了手里。

他没有说话,只是当着秦若雪的面,用自己那身价值不菲的阿玛尼西装衣袖,非常随意地,在那香炉的底部,那块被干涸泥土糊住的地方,用力地擦了擦。

随着泥土的剥落,三个古朴、典雅、充满了皇家气度的篆字款识,缓缓地,清晰地,暴露在了空气之中。

——宣德年。

当看清这三个字的瞬间,秦若雪这位见惯了价值连城的稀世珍宝、早已心如止水的拍卖行女王,大脑“轰”的一声,一片空白!

她所有的镇定、优雅、从容,在这一刻,被彻底击得粉碎!

她瞳孔猛地收缩,红唇微张,用一种带着极致震惊与不敢置信的、颤抖的声音,失声惊呼:

“明……明代……”

“大明宣德炉真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