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更新时间:2025-11-12 05:14:47

其间,吴曲来看过一次八度,他就在一中的校门口等八度, 八度没有从学校门口走出来,而是从学校外面走过来。吴曲听八度开口说了一句话,脸就一沉,说,八度,别唱了,嗓子是你的命,再这么折腾下去就没命了。这时候巧巧从后面闪出来,巧巧说,吴曲,你别一开口就吓唬孩子,我才是他的声乐老师,他该怎么唱,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吴曲看到巧巧就很不悦,巧巧说,你们聊着,我在里面等你。巧巧走后,吴曲从兜里抓了一把花椒塞给八度说,这个是刚从树上摘下来的,你不舒服的时候就嚼一粒,对你的嗓子有好处。吴曲说完就走了,八度紧紧地抓着那些花椒,看着吴曲走去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阵怅然。

其实那天,巧巧一直站在学校围墙里的一棵树下看着吴曲, 后来,韩巧巧曾告诉八度,她就是不想看到吴曲对她的那副嘴脸,他知道吴曲恨她,她也同样怨他!她其实就是想坐下来和吴曲好好谈谈,可是看到吴曲,心里就有些积郁,心里的气直往脑门上窜。后来,巧巧曾对八度说,八度,并不是所有的现实都是你情我愿,也不是所有的爱情都是花好月圆。

巧巧也知道,八度正在和学校那个叫蔺雪的女学生在一起。 但是,只要这件事情不影响八度发挥,她就不会提起,现在的孩子,身体往往比心智成熟得更早,所以,他们的行为和想法的不统一会令你匪夷所思。

高中的第二个学期,事情就有些无法控制了,蔺雪的父亲来学校要求给蔺雪调班,原因是自己的女儿遭到了八度的骚扰。言语之间对八度很鄙视。巧巧和校长劝说,蔺雪的父亲不依,还找来了管教育的一个领导施压,巧巧不得不让八度去了别的班,其实是学校里较差的一个班。

原本以为这是件小事,但是对八度来说,这却是一件难以接受的大事。八度和蔺雪的男同桌打架;八度威胁蔺雪的班主任老师;八度带着蔺雪夜不归宿……

蔺雪说,爸,我真的和八度没有什么,我们就是喜欢在一起,就是想在一起。父亲说,没什么?那野孩子跟你夜不归宿,你们去哪儿了?蔺雪说,山上。父亲说,山上?山上干什么?蔺雪说数星星。父亲说,哪儿不能数,非得上山,还只有两个人?蔺雪说,你非得全城的人都坐在教室里数,那不是神经病吗?父亲就恼了,扇了蔺雪一个耳光,蔺雪没有哭,抄起书包就走了。

蔺雪的父亲又去找八度。八度我说我压根不认识你,干嘛和你说话?蔺雪的父亲说,我是蔺雪的父亲,蔺雪去哪儿了?八度说,我不知道。蔺雪的父亲不相信,紧接着就是一拳,八度趴在地上半天缓不过气来。蔺雪的父亲说,臭小子,你就放过她吧,你们还是孩子,你们到底要干什么?八度说,什么都不干,我们就是朋友。

蔺雪就是从那个学期,一直跟着八度,八度演出,蔺雪也跟着,像八度的小尾巴一样,冯二虎就在演出公司给了八度一间房子,八度演出太晚的时候,两个人就在房子里休息。巧巧说,二虎,你这不是怂恿孩子吗?这两个孩子住一块儿,那迟早得出事,你还是送两个人回学校去,这样我不好交代!冯二虎说怎么就能出事了?都是娃娃,毛都没长全,能出啥事?巧巧说,反正你得把他们俩送回去,别老住在这里。冯二虎就是不听,他心里有小九九,他得把八度的心笼住了,对蔺雪也不错,冯二虎偷偷对八度说,唱曲曲,那就得骚起来,不骚,你唱个啥劲啊?八度说,你比谁都骚!冯二虎说,唉,你别说没有啊!八度说,我就没有!不信算球了。

八度累了躺在地板上,地板上铺了一块毛毯,八度说,唱一天比掏一天的旱地还累。蔺雪递给八度一瓶矿泉水说,八度,你在床上,我睡地上。八度说,这儿比放羊的圪梁梁上强多了,圪梁梁上放羊,累了,我就枕一只鞋。蔺雪说,那你说说吧。八度说,没啥说的,早点睡,明天还要上课哩,我的作业又没有做,早就不是学生了。蔺雪说,那你干嘛来一中啊?八度说,因为你呀。蔺雪不说话了。沉默了一会儿,八度就开始打鼾了,从腋窝和嘴唇上开始长毛的时候,八度就开始打鼾了,喉结就像一块石头一样,一直堵在他的喉咙里。

蔺雪看着八度熟睡的样子,跳下床,将薄被子盖在八度的身上,有时候会一直蹲在地上,看着八度,看得那么出神。八度有时候是醒着的,但是,一直装作睡着了。有一天,蔺雪的父亲就半夜找到了演出公司的办公楼,想抓住八度狠狠揍一顿,踢门进去,看到两个孩子睡在各自的地方,场面就尴尬了,蔺雪的母亲后来一直盯着蔺雪,从早到晚,孩子的事情是大事,不能这么早出事。蔺雪受不了了,就干脆离家了,离开了也不去找八度,有时候在二姨家,有时候在网吧里,就是在第二个学期开始,蔺雪的父母对蔺雪彻底死心了,孩子大了不由娘。

开始的那段时间,八度住在宿舍里,同学高伟、张戈和八度一起在学校的大澡堂子里洗澡,高伟和张戈说,八度,你那大红果子没皮皮啊。八度低头看了半天,真没皮皮,八度那段时间烦恼了。八度问高伟,你的呢?高伟说剥皮皮了。张戈凑近说,你都和蔺雪那样了,咋还没剥皮皮?八度说,哪样了?高伟和张戈就做了很下流的动作说,就这样了,你敢说没有?放你妈的屁,老子真没有!

从此八度就再没有去大澡堂子里洗澡。

那段时间,蔺雪的父母在找蔺雪,八度也在找。八度的变声越来越严重了,有时候高音上不去了,冷场了,冯二虎就开骂了说,八度,你他妈的故意较劲是不是?天天想你那嫩妈,那高音能上去吗?丢先人哩。巧巧也着急,巧巧说二虎,让他别唱高音了,就唱点简单的,等他变声期过了,什么样的高音都可以。冯二虎说,我愿意让他唱高音吗?你没看到台下那些人,哪个不是听他来唱高音的?巧巧无奈,巧巧劝完二虎又劝八度说,你坚持一下,你得超常发挥了,哪个歌手不是这样过来的呢?要勇于挑战自己,韩老师相信你。八度说,我什么心思都没有,我就想把蔺雪找回来。

蔺雪失踪了,八度的心就烧起来了,烧得他坐立不安。八度跑到一中后山的山峁上喊,喊不回来;八度罢课了,然后每天挨个在城里的网吧里寻找。蔺雪就缩在一间网吧的沙发上睡觉。八度坐在沙发上,一直等蔺雪醒来。八度说,蔺雪,你还是回学校吧,咱俩还是朋友。蔺雪说,我不是躲你,我也想你,天天想。八度没有说话,坐在网吧的电脑前不走了,这样蔺雪也着急了。蔺雪说,八度,我陪着你,陪你去冯二虎的公司,我不怕了,他们要是再逼我,我就死。八度说,你死了,我咋办?蔺雪说,反正我就是要赖着你,这辈子都赖着你。八度说,你又不是我婆姨,你还得考大学哩。蔺雪说,我就是怕将来,跟着你,我就一直活在现在。

蔺雪回到演出公司,冯二虎就让蔺雪做八度的私人助理。冯二虎就是想按住八度的心,得让他安安心心地在演出公司唱歌,就必须捏住他的七寸,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八度心里装得最多的是蔺雪。

蔺雪回来后,八度的高音还是上不去,八度的喉结越来越大了,冯二虎看着那喉结就恨得牙痒痒,冯二虎说,太骚了!八度,我要是大夫,我就把你那东西给割了,高八度就永远是高八度了。这时候,冯二虎刚为八度出了一盘演唱碟,碟片的封面自然少不了蔺雪。冯二虎明知道八度唱不下去了,还不得不让八度继续上台,哪怕演出的收入少点。但是心里急啊,何况那段时间正是演出比较频繁的时候,八度有一次就累昏过去了,蔺雪抱住八度哭,求韩老师让八度休息几天,就几天时间。巧巧也心疼八度,就想假唱吧。

假唱维持了一段时间,还是被个别细心的听众听出来了,冯二虎的演出受到了影响,于是就不得不再让八度真唱,八度说,蔺雪,我累了,想回回头村了。蔺雪说,八度,你到底和冯二虎签了多少年的合同?八度说十年,等十年以后,我就回回头村。蔺雪说,回去干吗啊?我陪着你,我们去更远的地方,你能唱,你能飞得更高!八度说,真的?蔺雪说,我干嘛骗你?你要是只麻雀儿,吴老师也不会把你从那么远的地方找回来,韩老师和冯二虎也不会这么拼命地抢你。

八度说,那就听你的,可我唱不出来了,真唱不出来了,好像喉咙里真有一块石头。蔺雪说,韩老师会有办法。八度说,为了你,我就唱,唱到北京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