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更新时间:2025-11-13 12:03:24

>复制体大军沉默地指向地下库房,

>零号失控嘶吼:“那里只有个报废的初代原型!”

>我却在粘稠的营养液中摸到一张ID卡,

>背面刻着:【零号原型·林默】。

>当铁门开启,培养舱里沉睡的竟是我自己的老年克隆体,

>而所有复制体齐声低语:“父亲,欢迎回家。”

那无数条苍白手臂构成的森林,那亿万根精准指向黑暗甬道的手指,像冰冷的矛尖抵在咽喉。空气凝固了,只剩下营养液滴落的单调回响,以及玻璃碎片在脚下被水流微微推动的、令人牙酸的摩擦声。巨大的恐惧攫住了我,喉咙发紧,呼吸都带着血腥味。那扇门后面……是什么在召唤?是答案,还是更深的炼狱?

“零号”的反应比我更剧烈。他猛地扭头,死死盯着那片沉默的手臂森林,又转向那扇厚重的、布满锈迹的铁门,脸上的肌肉扭曲着,先前的疯狂和愤怒被一种更纯粹的、混杂着极度厌恶与难以置信的恐惧所取代。他像是被那无声的指向彻底激怒了,或者说……惊吓到了。

“不!不可能!”他嘶吼出声,声音尖锐刺耳,在空旷的博物馆里激起令人心悸的回音。他猛地向前踏出一步,浑浊的液体哗啦溅开,手指几乎要戳到离他最近的一个复制体的鼻尖。“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堆废铁!一堆早该销毁的垃圾!”他胸膛剧烈起伏,眼神狂乱地扫视着那些面无表情、手臂却坚定指向甬道的“林默”们,“你们这些残次品!劣等的复制体!你们懂什么?!那里只有一个——”他猛地顿住,仿佛那个词语带着剧毒,艰难地从齿缝里挤出来,带着无比的轻蔑和一种深藏的恐惧,“——一个报废的初代原型!一个早就失败的、无用的垃圾!”

“初代原型?”我的心猛地一跳,这个词像冰冷的钥匙,试图插进我混乱记忆的锁孔,却只带来一片空转的疼痛。我是17号……那1号是谁?零号口中的“垃圾”……又是什么?

就在“零号”歇斯底里的咆哮声中,我的脚踝在冰冷粘稠的液体里无意识地挪动了一下。鞋底似乎踩到了一个坚硬的、带有棱角的异物,硌得生疼。几乎是出于本能,我弯下腰,忍着那股令人作呕的甜腥气味,将手探入浑浊刺骨的营养液中摸索。指尖触碰到一个冰冷的、扁平的长方形硬物,表面似乎覆盖着粘腻的有机质残留。

我用力将它抠了出来。

水珠和粘液顺着它的边缘滑落。那是一个身份卡大小的金属牌,边缘有些磨损,但主体结构完好。应急灯惨白的光线落在上面,勉强照亮了它的表面。

正面,印着一个模糊的头像——那轮廓,那眉眼……分明是我自己,或者说,是“林默”。只是那照片上的眼神异常冰冷空洞,不带丝毫情感,如同机器。

我的目光死死钉在卡片的背面。那里没有复杂的纹路或标识,只有一行深刻在金属内部的、清晰无比的字迹,每一个笔画都带着冰冷的力度:

**【零号原型·林默】**

零号……原型?!

林默?!

大脑像是被投入了真空,瞬间一片空白。所有的声音——零号的咆哮、水滴声、玻璃的摩擦声——都消失了,只剩下血液冲击耳膜的轰鸣。我是17号复制体?零号是本体?那这个“零号原型”是谁?为什么也叫林默?为什么……和我长得一样?!

我猛地抬起头,看向几步之外那个穿着考究西装、此刻却因狂怒而面目狰狞的“零号”。他的目光也落在了我手中的金属牌上,如同被最滚烫的烙铁烫到,他脸上那混杂着愤怒和恐惧的表情瞬间凝固,然后裂开,变成一种纯粹的、无法掩饰的惊骇和……难以置信的荒谬感。

“不可能!”他失声尖叫,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走调的尖锐,像是被人扼住了喉咙,“那东西……那东西早就销毁了!它不该存在!是假的!是你伪造的!”他语无伦次,身体微微发抖,眼神在我和金属牌之间疯狂地游移,仿佛他精心构筑的世界观在我手中这块冰冷的金属面前,正寸寸崩塌。

就在他这声失控的尖叫余音尚未消散之际,一阵低沉而连续的、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毫无预兆地从甬道深处传来!

“嘎吱——嘎——嘎吱——”

声音沉重、缓慢,带着铁锈被强行撕裂的艰涩感,仿佛一头沉睡了亿万年的巨兽,正缓缓舒展它锈蚀的关节。这声音穿透了浑浊的空气,清晰地敲打在每一个人的耳膜上。

我和“零号”同时僵住,血液似乎在这一刻彻底冻结。所有的复制体,那成千上万条举起的手臂,依旧稳定地指向甬道方向。他们的眼神空洞依旧,但某种无形的、同步的“期待”感,却在这令人心悸的摩擦声中,变得更加浓重,如同实质的潮水,无声地挤压过来。

铁门……在被开启!

是里面有什么东西……要出来了吗?!

“不!停下!你们这些该死的残次品!给我停下!”零号彻底陷入了狂乱,他挥舞着手臂,试图冲向甬道口,但脚下粘稠的液体和漂浮的玻璃碎片让他步履踉跄,狼狈不堪。他像一个输光了所有筹码的赌徒,徒劳地对着那扇正被某种力量缓慢开启的铁门嘶吼。

摩擦声越来越大,越来越清晰。厚重的铁门边缘,抖落下簌簌的锈尘。门缝,正在一点一点地扩大。

门后的黑暗,浓稠得如同化不开的墨。一股更加陈旧、更加冰冷的气息,混合着尘埃、金属和某种难以言喻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腐朽味道,从门缝里汹涌而出,瞬间压过了营养液的甜腥,弥漫在整个空间。

我死死攥着那块冰冷的金属牌,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心脏在胸腔里疯狂地冲撞,几乎要炸裂开。恐惧像藤蔓一样缠绕着四肢百骸,但另一种更强烈、更原始的好奇和一种被命运牵引的宿命感,却像磁石一样,牢牢吸住了我的目光,钉在那条不断扩大的黑暗缝隙上。

门缝已经足够一人侧身通过。

门后的景象,在应急灯惨淡光线的勉强探照下,终于显露出冰山一角。

那是一个远比外面更加巨大的空间。没有陈列柜,没有展品。只有冰冷、粗犷、覆盖着厚厚灰尘和斑驳锈迹的金属地面和墙壁。无数粗大的、缠绕着陈旧绝缘胶皮的管道和线缆,如同巨蟒的尸骸,从高高的天花板上垂落下来,或是沿着墙壁蜿蜒爬行,最终汇聚向空间的中央。

而空间的中央,矗立着一个东西。

那是一个巨大的、圆柱形的透明培养舱。材质比外面破碎的那些更加厚重、古老,舱壁布满了细微的刮痕和内部凝结的水汽,使得视线有些模糊不清。但依然可以清晰地看到,培养舱被复杂的、锈迹斑斑的金属框架和粗壮的管线牢牢固定在地面。舱内并非空无一物。

里面充满了浑浊的、泛着淡绿色的粘稠液体。而在那液体中央,静静地悬浮着一个……人形。

距离太远,光线太暗,只能看到一个模糊的轮廓。但那轮廓……那身高,那体型……一种无法言喻的熟悉感,像冰冷的电流瞬间窜遍我的全身!

我的脚步不受控制地向前挪动了一步,踩碎了脚下的玻璃,发出清脆的碎裂声,在这死寂中异常刺耳。我死死地盯着那个悬浮在浑浊液体中的轮廓,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每一次搏动都带来窒息般的疼痛。那是我……那绝对是我!可为什么……为什么感觉如此……苍老?

“零号”也停止了徒劳的嘶吼,他僵在原地,同样死死盯着那个培养舱,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死灰般的惨白和一种深入骨髓的恐惧。他的嘴唇无声地颤抖着,像是在念着什么。

我继续向前,一步一步,趟过冰冷粘稠的液体,走向那扇敞开的、散发着腐朽气息的铁门。每靠近一步,那培养舱中的轮廓就清晰一分。

终于,我跨过了那道锈蚀的门槛,站在了这巨大地下空间冰冷的地面上。应急灯的光线透过布满水痕的厚重舱壁,勉强照亮了里面的存在。

那是一个老人。

一个和我有着一模一样五官轮廓的老人。只是岁月在他脸上刻下了深刻的沟壑,皮肤松弛,布满了灰褐色的老年斑。头发稀疏,近乎全白,湿漉漉地贴在头皮上。他赤裸着枯瘦的上身,肋骨清晰可见,皮肤呈现出一种长期浸泡后的、不健康的灰白色。无数细小的管线如同诡异的藤蔓,缠绕在他的四肢和躯干上,另一端则深深连接在培养舱底部复杂的接口中。

他闭着眼,面容安详,却又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死寂。就像一个被精心保存的……标本。

我的……老年克隆体?零号口中那个报废的……初代原型?零号原型……林默?!

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撕裂灵魂的痛苦瞬间将我淹没。我是谁?17号?零号?还是眼前这个浸泡在绿色液体里的……垂死老人?!那块冰冷的金属牌在我手中变得滚烫,几乎要灼伤我的掌心。

“呵……呵……”一阵压抑的、如同破风箱般艰难的笑声,从我身边传来。

是“零号”。他不知何时也跟了进来,站在我几步之外,脸色惨白,眼神却亮得惊人,充满了某种扭曲的、毁灭性的快意和彻底的疯狂。他看着我,又看向培养舱中的老人,喉咙里发出那种断续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

“看到了吗?17号……或者……我该叫你什么?”他声音嘶哑,带着恶毒的嘲讽,“这就是你的‘根’!这就是一切的‘起源’!一个早就该腐烂的失败品!一个连最基本意识都无法稳定维持的……垃圾!我们存在的意义,就是为了证明他有多失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