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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满是污秽的脸,透过模糊的视线,看清了那个挡在我身前的身影。
“陆沉......”
我的嘴唇翕动。
是他。
那个在我大学毕业时,因我要回小城当一名老师而出国,消失了整整五年的陆沉。
“够了。”
他的声音不响,却让叫嚣的人群瞬间死寂。
陆沉随手扔掉垃圾袋,目光扫过一张张心虚的脸,最终定格在那个喊“报应”的女人身上。
“你扔的?”
女人被他看得一哆嗦,梗着脖子嘴硬:“是又怎么样?她害了人还不许人说了?她爸这是报应!”
“报应?”
“法盲,也配谈天理报应?”
他一步步走向那个女人,对方脸上的嚣张迅速被恐惧取代,连连后退。
“聚众侮辱,当众施暴,证据确凿。我保证,你会为你今天说的每一个字,扔出的每一个鸡蛋,在拘留所里好好反省。”
他拿出手机,一个电话就直接接入。
“报警。地址是XX小区门口,聚众寻衅滋事。把所有参与者的脸都拍下来,一个都别漏。”
人群“嗡”的一声炸开了,刚才还义愤填膺的“正义路人”,此刻作鸟兽散,生怕被拍到脸。
那个女人更是脸色惨白,腿一软,瘫在原地。
就在这时,救护车的鸣笛声由远及近。
陆沉挂掉电话,转身大步回到我身边。
他脱下自己大衣裹住我,伸手探向我父亲的脖颈。
“还有脉搏。”
他抱住我,在我耳边轻声说。
“微微,别怕,有我。”
我躲在他怀里,任由他安排。
直到父亲被抬上担架,我被他塞进救护车。
“爸......是我害了你......爸......”
我抓住急救床的栏杆,眼泪再次决堤。
陆沉没说安慰的话,只是坐在我身边,紧紧握着我的手。
医院。
抢救室的红灯亮着。
我身上裹着陆沉的外套,浑身湿冷,脸上混着蛋液和污泥,双眼空洞地坐在长椅上。
医生从抢救室出来,摘下口罩,一脸疲惫地看着我。
“病人心脏没问题,但......是突发性的脑干出血。”
我的心脏猛地一沉。
医生看着手里的CT片,语气沉重:“出血量很大,情况非常危险。应该是头部受到外力撞击,加上情绪受到剧烈刺激共同导致的。就算是能抢救回来,最好的结果......也是深度昏迷,甚至就是植物人。”
植物人......
我眼前一黑,身体晃了晃,一头栽了下去。
......
再度醒来时,我躺在病床上,手上扎着吊针。
陆沉就坐在床边,还穿着那件沾了污渍的衬衫,脸上多了几分倦意。
“你发烧昏过去了。”
他递来一杯温水,“叔叔转到ICU了,生命体征暂时平稳。”
我怔怔地看着他,嘴唇干裂:“我爸......”
“我会请国内最好的脑科专家来会诊。”
他打断我的话,声音笃定。
我死死咬着下唇,眼泪又不争气地涌了上来。
“是我没用......是我害了他......如果我当初服个软,如果我闭上嘴......就不会有今天......”
所有的坚持,在父亲倒下的那一刻,都成了最讽刺的笑话。
我以为我守住了对错,却连最亲的人都保护不了。
“你没错。”
陆沉突然开口,掷地有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