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午十二点,宋静过来敲敲方恬的桌子说道:“一起吃饭去?”
方恬说了声好,把电脑待机,桌面上的报表收拾了一下。
餐饮在商城的四楼,两人乘电梯上去,找了一家有空位的店面坐下来,扫码点餐。
宋静笑道:“我这个人吃饭不喜欢排队,再吃好的店一看人多立马走人。”
方恬也笑道:“我也是,下班本来就很饿了,等得烦。”
点好的饭很快送了过来,宋静一边吃一边说:“方恬,前几天李总跟我说,想调我回南市总部,你想不想跟我一块儿过去?”
方恬拿筷子的手停顿了一下,问道:“总部公司在市中心吗?”
“不在,总公司在建宁区,南市的西北角,离市中心挺远的。”
“我考虑一下行吗?”
“当然可以,我是觉得跟你在一块儿工作还蛮开心的,再换一个人还得重新适应,你跟着我过去薪水也能涨不少,双赢。”
“嗯,谢谢静姐,我想好了给你回复。”
“不急,调令就算下来也得到年底了,你慢慢考虑。”
吃过饭继续下午的工作,快下班的时候宋静过来说道:“明天休息,我女儿想去宏鑫看电影,跟我说想你了让你也去,你今晚上有事不?”
方恬犹豫了一下,回家倒也没事,不过她下班后习惯一个人宅着,很少去人多的地方。
宋静又笑着说:“我女儿真的很喜欢你,跟我说过几次想找你玩,你要没什么安排就一起去吧。”
方恬点头:“好,萌萌想看什么电影我来买票。”
“不用,你只管去就行,晚上我请吃饭,谢谢你陪我们。”
吃过晚饭她们在商场慢慢转悠,离电影开场时间还早,宋静找了家儿童游乐区让萌萌在小桌子那里搭积木玩,她和方恬坐在角落的休息区聊天。
游乐区人不多,休息区更是空荡荡的,宋静放松地把腿搭在凳子上。
“小方,你别怪姐多嘴啊,我看你入职表上填的是已婚,这么久了怎么没见你老公来接过你,你出差也不见跟他有联系,总觉得你们太生分了。”
方恬抿了抿唇:“他在美国。”
“啊,你怎么没跟着去呀,就这么分着怎么行?我跟你说这夫妻关系啊,至近至疏,脆弱的很!”
方恬笑道:“我们本来就是形婚,他是我前公司同事,人很好,我妈手术没钱是他借给我的,他喜欢他高中室友,但两家都接受不了,那个男孩为了让他死心就出国了。他坚持了几年都不找,后来他妈妈病重求他结婚,他问我愿不愿意帮他这个忙,我答应了。”
宋静惊呆了。
“他是单亲,我们结婚不到两个月他妈妈就去世了,他去美国找那个男孩,今年二月份回来跟我办的离婚,所以我们现在是朋友关系。”
“方恬,对不起啊,我不知道。。。。。。”
方恬笑了笑:“没事儿。”
“那你妈妈手术做好了吗?”
“好了,只是不能做重活。”
宋静点点头:“姐要是遇到合适的就给你介绍一个。”
方恬摇摇头:“我觉得现在这样挺好的,人不一定非要结婚。”
宋静沉默了一下说道:“也是,你看我自己带个孩子,操劳得比我同学看着都老,早知道还不如一个人过。”
方恬笑着说:“可是萌萌多乖啊,这么好的贴心小棉袄,他爸怎么舍得跟你们分开的,真是不能理解!”
宋静苦笑着摇摇头:“他最爱的是自己,我们俩都是农村考出来的,一步步走到现在,所有的一切都比不上他家里的执念,必须得生儿子!我已经错过了一次升职,他居然还想让我生二胎,吵来吵去就离了!”
“他没再找过你?”
“离婚的时候他跟我算得清楚,连家里的一张桌子都要对半分,都恨到这份儿上了,怎么会再来找我。”
宋静的神色平静得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远处的萌萌忽然抬头向这边喊了一声妈妈,宋静脸色秒切,笑着冲她挥手道:“欸,妈妈在呢,你玩吧。”
方恬收回目光,手机提醒微信有新消息,她划开看是妈妈的语音,她点了转换文字。
【恬恬,家里钱够用,你不用再给我们转了,自己存着吧。】
她手指飞快地回道:【我也够用,不用担心。】
【有男朋友了吗?要是稳定了记得带回来给妈看看。】
【好,我知道。】
妈妈没有再回消息。
她按灭手机屏,宋静到萌萌跟前去了,正弯着腰跟女儿说着什么。
宋静和女儿的嘴角扬起,两个人的影子叠在光洁的地板上,裹着暖暖的甜意。
商场里的灯光亮得让人有一种眩晕感,方恬靠着椅背,想起四年前的九月,那个至暗的夜里,她独自坐在医院的楼梯间哭得天昏地黑。
病床上躺着等待手术的母亲,床下是抱头呆坐的继父,学校里还有一个上晚自习的妹妹。
那时候她刚上班一个月,手里不足两万块钱的存款还是大学兼职时攒下的,除去继父手里的,四处借来的,还有六万块钱的手术缺口。
不算多,也许只是有些人的一顿饭,一件衣服,却足以压倒她这样的一家人。
她抖着手打开手机,输入林慕哲的号码,删掉,再次输入,眼泪砸在屏幕上,晕开了那一串黑色的数字。
林夫人的话在耳边回响:“方小姐,我不是看不起你,但你要知道,我儿子世界里的东西不是你努力就能跟上的,我查过你的家庭情况,你跟他不合适。你除了一张脸,家世背景,资源,事业助力一样也给不了他,我也不怕跟你说,他早有定好的对象,我们两家都很满意。当然了,男人都是得陇望蜀的,偶尔有些花心也不是什么大事,但他是个拎得清的人,现在不过是对你图个新鲜,愿意迁就你哄着你,等这股劲过了呢?与其到时候闹得难看,不如现在体面分开,你说对吗?”
她的手抖得不成样子,眼前模糊到什么也看不清,心脏像被锯齿撕扯粉碎,痛到麻木,二十二岁女孩的骄傲和自尊在这一刻一文不值。
电话在慌乱中拨了出去,她还来不及反应就听到了那个冰冷的女音。
“您拨打的电话已关机,请稍后再拨。”
昏黄的楼梯间一遍遍回荡着这个女声,她收起眼泪,慢慢站起身来,眼前有成片的黑雾飘过,她扶住楼梯扶手缓了一会儿,世界才逐渐恢复清明。
她机械地抓着扶手一步步往下挪,看见了站在楼梯转弯处的赵云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