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过了七八个小时之后,车上下的人才多了起来,这也意味着他们到了南方,车厢也变的松散了起来。
白静去上了厕所,把早已被汗水或者是其他的东西浸湿的贴身衣服也悄悄的换了下来,搞成这样,穿着多难受?
张震也上了厕所,随后走到了两个车厢的交接处,在绿皮火车上,这里是默认的吸烟区,他也需要抽烟冷静一下,没想到这个点儿了还有几个老烟枪在抽烟,其中两个人的对话吸引了张震的注意。
“养了几只羊?”
“羊倒是不少,就是不肥。”
“吃轮子钱的就是这,肥不肥的也香不是?走吧,我干抹子活,你来挑天窗。”
“再等等,推车的刚过去。”
这些话在外人的眼里会觉得莫名其妙,可张震听明白了,这俩人是小偷,他们说的话是小偷里的黑话,也叫春典。
他之所以会这个,也是在监狱里面跟一个叫花三的小偷学来的,监狱里面最不缺的就是偷鸡摸狗的,这种人在监狱里的地位不高,也就比强奸犯强那么一星半点。
花三为了少遭点罪,一直都喜欢讨好监狱里面的这些“光棍”,张震人面广面子大,帮过花三一次,花三好似是瞌睡遇到了枕头,天天跟在张震的屁股后面震哥长震哥短的叫着。
闲暇的时候,他也对张震说过小偷这行当里的讲究,说什么小偷不叫小偷,叫老荣,还有叫佛爷的,还教了张震一些小偷行当里的暗语黑话,还对张震说知道了这些东西在很多时候也能避免麻烦。
张震当时还嗤之以鼻,没想到此刻还真的派上了用场。
养了几只羊,就是找到了多少目标。
羊不少,就是不肥,意思是目标很多,就是没有什么大户,这不是废话吗? 这趟列车上最多的是南下打工或者上学的,能肥了就奇怪了。
至于说另外两句,吃轮子饭意思就是在专业在火车上行窃,火车有轮子不就是吃轮子饭吗? 抹子活是用刀片,俗称割包党,挑天窗是用手搜口袋包裹。
这俩人很明显在这一节车厢已经转悠了很久,物色好了目标,只因为列车员刚过去很多人被吵醒,所以准备等下动手。
张震掐灭了烟。
返身回了车厢。
至于说怎么应对那两个小偷,张震一时也拿不定主意,既然通过黑话识破了那俩小偷准备动手,自己要抓他们一个现行并不难。
张震顾虑的是这种吃轮子饭的不是一两个人,江湖之中有“蜂麻燕雀”之说,吃轮子饭的属于蜂字门,蜜蜂都是群体出动,他看到的是两个人,实际上这一趟列车上必然有他们的同伙,一节车厢俩的话加起来得有十几个。
他不怕打架,不代表他喜欢打架。
更何况他左臂被伤了一道口子,身边还跟着嫂子白静。
在这样拥挤嘈杂的车厢里,若是对方人多,他未必能护的了她周全。
再加上张震并不是一个光明伟岸正义感爆棚的人,路见不平就要拔刀相助,或许他曾经是,但是现在的他只是一个自己都过不好自己生活的失败者。
他甚至都不排斥小偷,觉得他们虽然讨厌,却也是为了生活,这就是监狱生活带给他的洗礼。
他走回了白静的身边,俩人现在已经不需要被挤在一起了,可张震还是把嘴边凑到了白静的耳边,轻声的问道:“嫂子,你有笔吗?”
白静瞬间如遭电击如丧考妣全身颤抖。
她不知道张震为什么忽然这么问! 甚至一时之间忘了怎么回答!
“写字的笔。。嫂子,你别误会。。”张震也察觉到了白静的异样,慌忙解释道:“或者能写东西的就行。。”
白静尴尬的在身上摸了一圈儿,最后掏出了一个口红出来:“这个行吗?”
张震接过口红,点了点头道:“行。”
随后他打开盖子,旋转出红色的口红,在他俩旁边的行李架上画了一个圈儿,圈里写了一个人字,看起来就像是一个“囚犯”的“囚”字。
“这是啥意思?”
“嘘!别说话,车厢里面不太平,有人要来偷东西。这个符号,是个护身符。”张震压低了声音道。
那个年代小偷小摸实在是太多了,骑电瓶车去吃饭出来电瓶没了,公交车上衣服被割开口子偷走东西,有人反抗小偷被捅死捅伤都是经常发生的事情。
白静听了这话立马吓的花容失色,下意识的就捂住自己的口袋,紧张的环顾四周。
“别怕,有我在,放松点,就当什么也不知道,或者直接假装睡觉。”张震安慰了一下她。
白静也不敢问张震怎么知道有小偷,准备怎么对付小偷,此刻只觉得有他在就不会有事儿,一定要听他的,便老老实实的趴她身上着装睡起来,趴完才意识到,自己怎么就这么自然而然的靠他身上了? 难道心里已经默认俩人是情侣了? 不过既然已经靠上了,再起来未免有点太过刻意,她也只能将错就错。
又过了有十来分钟,俩小偷估摸着被吵醒的人也再次睡下了,便开始走进了这个车厢,经过了他俩的踩点,谁兜里都钱大概在哪里都摸的差不多了。
怎么摸呢? 很简单,大家都担心有小偷,都会下意识的经常去摸或者去看自己放现金的位置,而这些下意识的动作在专业的小偷眼里是最大的破绽。
他们俩从车厢口开始出手,一个负责用刀片切,一个负责顺手牵羊。
在如此专业的动作下,不少人都在完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顺走了现金或者钱包。
张震粗略的算了下,他们在这节车厢里起码能偷三十个人,平均一个人按照四百块算,一趟下来就能偷走一万多块,这就是为什么小偷人人喊打却依旧有人铤而走险的原因,捞偏门的确实是来钱更快。
等他俩摸到张震身边的时候,张震对他俩笑了笑,然后指了指自己在货架上用口红画的那个印记,俩小偷在看到那个印记之后诧异的看了张震一眼。
这个标记是老荣的标记,圈里画个人,是圈里人,也是自己人的意思。
这个办法是花三教张震的,写了这个标记,是在告诉要动手的小偷:我也是荣门行当里的自己人,都是同门兄弟,如今知道弟兄们要做什么事儿,请高抬贵手,你放了我,我也不拆穿你,咱们相安无事。
张震从这俩小偷的眼神和表情里判断出来这个标记有用,为了更加保险,他抬起右手,比了一个八字。
小偷又叫扒手。
扒通八。
这也是一种表明身份的手段。
果不其然,在张震比完这个手势之后,俩小偷轻轻一笑,对他不着痕迹的抱了抱拳,算是打了招呼,随后便绕过他这一片,往前走去。
张震拍了拍白静的肩膀,干咳了一声道:“嫂子,没事儿了。”
“嗯”
白静红着脸抬起头,那羞红的脸色,娇羞如怀春的少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