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莽莽，夜色如墨。
陆沉强忍着半身的麻痹与体内翻江倒海般的痛楚，深一脚浅一脚地在崎岖难行的山脊上奔逃。他不敢走兽道，不敢留下明显的痕迹，只挑那些岩石裸露、荆棘密布之处前行。
《九天剑经》运转不休，淡金色的剑元如同最忠诚的卫士，一遍遍冲刷着小腹处的伤口，竭力对抗、延缓着那蚀骨针毒的蔓延。剑元至锋至锐，对这等阴寒剧毒确有克制之效，但奈何他修为尚浅，剑元总量不足，而毒素又极其顽固刁钻，如同附骨之疽，难以根除。
每一次剑元与毒素的碰撞，都带来一阵阵撕裂般的剧痛和更深的虚弱感。他的速度不可避免地慢了下来，视线开始模糊，耳边嗡嗡作响。
不能停！绝对不能停！
那阴冷修士临死前的绝望嘶吼，以及可能存在的、更可怕的追踪者，如同无形的鞭子，抽打着他濒临极限的意志。他紧紧攥着腰间两个储物袋，那里有他拼死得来的资源，也是他复仇和生存的希望。
不知奔行了多久，直到天际泛起一丝鱼肚白，晨曦微露。陆沉终于力竭，一头栽倒在一处隐蔽的、被藤蔓遮掩的山崖裂缝前。
他挣扎着爬进裂缝深处，确认暂时安全后，再也支撑不住，瘫倒在地，剧烈地咳嗽起来，嘴角溢出带着腥甜气的黑血。
小腹处的伤口已经变得乌黑发紫，周围的皮肤高高肿起，麻痹感已经蔓延到了大腿根，并且仍在缓慢而坚定地向上侵蚀。
情况比想象的更糟！
他艰难地坐起身，先从自己的储物袋中取出所有疗伤和解毒的丹药，不管品质如何，一股脑吞服下去。药力化开，带来一丝丝暖意，但面对蚀骨针毒，效果微乎其微，如同杯水车薪。
他又急忙打开那阴冷修士的储物袋，灵识探入。
这个储物袋空间稍大，里面的东西也规整许多。下品灵石有三十多块，品质稍好的疗伤、回气丹药数瓶，还有几件闪烁着幽光的飞镖、短刺之类的低级法器，显然都淬有剧毒。
陆沉快速翻找，终于在一个贴着“解”字标签的玉盒中，找到了三颗龙眼大小、色泽莹白、散发着清凉气息的丹药。
“清灵解毒丹！”陆沉眼中闪过一丝希望。这是修行界比较常见的一种解毒丹药，看其成色，比他自己那些劣质丹药好上不少。
他毫不犹豫，立刻吞下一颗。
丹药入腹，化作一股清凉的洪流，迅速涌向四肢百骸，重点冲刷向小腹处的伤口。乌黑的毒素在这股清凉药力的作用下，似乎被抑制住了蔓延的势头，伤口处的麻痹感也减轻了一丝。
有效！
陆沉心中一喜，不敢怠慢，立刻全力运转《九天剑经》，引导剑元配合药力，内外夹攻，炼化驱除毒素。
淡金色的剑元与莹白的药力交织，如同磨盘般，一点点碾磨、消融着那阴寒剧毒。这个过程缓慢而痛苦，乌黑的毒血顺着伤口不断渗出，将他身下的地面都染黑了一小片。
时间缓缓流逝，当第一颗清灵解毒丹的药力完全耗尽时，小腹处的乌黑范围缩小了一圈，麻痹感退到了膝盖附近，但毒素依旧盘踞在伤口深处，未被根除。
陆沉脸色苍白，气息虚弱，但眼神却更加锐利。他毫不犹豫，吞下了第二颗清灵解毒丹，继续运功逼毒。
就在他全力对抗体内毒素之时，剑祖那苍凉古老的意念，再次于他心神中响起，带着一丝审视：
“此毒阴狠，专蚀筋骨，消磨灵力。以你如今修为，即便耗尽这三颗解毒丹，也最多压制，难以根除，总会残留隐患，影响你日后修行进境。”
陆沉心神一凛：“请前辈指点。”
“有两个选择。”剑祖淡淡道，“其一，寻一处灵气充沛之地，闭关数月，以水磨工夫，借《九天剑经》剑元之利，徐徐图之，或可在三五年内，将余毒彻底炼化。”
三五年？陆沉眉头紧锁。他等不了那么久！苏北辰融合他的剑骨，实力必然突飞猛进，他若停滞不前，谈何复仇？更何况，那神秘的追踪者如同悬顶之剑，岂会给他三五年安稳时间？
“其二呢？”他沉声问道。
“其二，”剑祖的意念带着一丝冰冷的意味，“借力打力，以毒攻毒。”
“以毒攻毒？”
“不错。寻一至阳至刚，或蕴含狂暴雷火之力的灵物、妖兽精血，以其霸道能量，强行冲击体内阴毒。若能成功，非但可化解此毒，甚至能将其炼化，融入你的血煞剑指之中，令其威力更上一层楼，带上蚀骨销魂之特效。但……”
剑祖语气微顿，“此法凶险万分，无异于火中取栗。那至阳之力与阴毒在你体内冲突，稍有不慎，便是经脉尽毁，爆体而亡之下场。即便成功，过程也必将痛苦无比，远超你之前所受。”
两个选择，稳妥而漫长，或是凶险而激进。
陆沉几乎没有犹豫。
他想起苏雨薇那冰冷绝情的眼神，想起剑骨被生生剜出的剧痛，想起自己如同死狗般被丢弃在乱葬岗的绝望。
区区痛苦，何足道哉！
若连这点风险都不敢冒，还谈何以手中之剑，重定九天秩序？!
“我选第二条路！”陆沉的声音斩钉截铁，没有丝毫动摇。
“善。”剑祖似乎对他的选择并不意外，“既然如此，便需尽快行动。你体内毒素只是暂时压制，拖延不得。”
“何处可寻那至阳至刚之物？”陆沉问道。
剑祖略一沉吟，意念扫过周围的山川地势：“据此地向东三百里，有一片赤焰山脉，山中多火系妖兽，更深处或有地火岩浆，孕育‘地火莲子’或‘赤阳精粹’等物，或可一用。不过，那片区域危险程度，远非此地可比，不乏一级高阶，甚至二级妖兽出没。”
赤焰山脉！一级高阶，二级妖兽！
那相当于人类凝气高阶甚至筑基期的存在！
陆沉深吸一口气，眼中非但没有惧色，反而燃起熊熊斗志。
危险，同样意味着机遇！《九天剑经》的修炼，本就需在杀伐与资源中前行！
他低头看了看手中那柄依旧锈迹斑斑的残剑，又摸了摸怀中那两个装着全部家当的储物袋。
没有再迟疑，他挣扎着站起身，虽然脚步依旧虚浮，但眼神已然坚定如铁。
辨明东方，他拖着依旧带着麻痹感的伤腿，一步一步，坚定不移地朝着那传说中炽热与危险并存的赤焰山脉，迈出了脚步。
晨曦的光芒穿过林间缝隙，落在他染血的衣衫和坚毅的侧脸上，仿佛为他披上了一层决绝的战衣。
前路艰险，唯剑前行。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