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薄雾尚未完全散尽,带着一丝凉意,缠绕着青砖灰瓦的巷弄。陆娇娇像一道影子,敏捷地闪进一条僻静无人的死胡同深处。她警惕地四下张望,确认无人尾随,心念一动,身影瞬间消失在原地。
片刻之后,她再次出现,身上的衣服已经换成了一件洗得发白、打着几块深色补丁的旧布衫。原本白皙的脸庞被一层深色的脂粉涂抹得黝黑粗糙,几乎看不出本来面目。一条灰扑扑的头巾将她的头发和脖颈严严实实地包裹起来,只露出一双机警的眼睛。她对着空间里模糊的“镜面”最后检查了一遍,确认伪装无误,这才深吸一口气,压低了肩膀,朝着记忆中的黑市入口走去。
巷子口,两个穿着半旧衣服、眼神却透着精明的青年斜倚在斑驳的墙边,像两道无形的闸门。陆娇娇刚靠近,其中一人便懒洋洋地抬起眼皮,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盘问:“买,还是卖啊?”
“买,我买。”陆娇娇刻意压着嗓子,声音沙哑干涩,像个操劳过度的农妇。她动作麻利地从旧布衫的内袋里摸出五分钱,递了过去。那青年接过钱,在手里掂了掂,目光在她身上扫了一圈,似乎想穿透那层伪装,最终也只是挥了挥手,示意她进去。
踏过那道无形的门槛,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逼仄的巷子深处,光线比外面更加昏暗,空气中混杂着各种气味:潮湿的霉味、若有若无的汗酸、淡淡的血腥气(大概是来自角落的肉摊)、还有一丝陈腐的旧物气息。狭窄的通道两侧挤挤挨挨地摆着地摊,用破布或草席垫着。摊主们大多和陆娇娇一样,包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眼睛,低声与同样遮掩面目的顾客交谈着。这里的声音是压抑的嗡嗡声,交易在沉默或耳语中进行,紧张的氛围像一层看不见的薄膜笼罩着整个空间。
陆娇娇的目光快速扫过一个个摊位:一个摊子上摆着几件蒙尘的瓷器和铜器(古董?真伪难辨);旁边有人手腕上搭着几块旧手表,金属表壳在昏暗光线下偶尔闪过微光;再过去,一个盖着湿布的箩筐缝隙里透出鲜红的颜色,是难得一见的鲜肉;还有卖各种票据的,粮票、布票、油票,甚至一张半新的自行车票被小心地捏在一个人的指尖,引得周围几道目光若有若无地瞟过。
她下意识地摸了摸贴身口袋,那薄薄一沓五十块钱此刻显得格外沉重,也格外脆弱。“唉,没办法,穷呀!” 她在心里重重叹了口气,压下对其它物品的渴望,目标明确地搜寻着——今天的主要任务是买猪崽。
她在人头攒动、气味混杂的巷子里费力地穿行了许久,几乎走到了黑市的尽头,才在一个最不起眼的角落,看到了一个蹲在地上的身影。那是个看起来老实巴交的农村汉子,穿着打补丁的粗布衣服,面前放着一个用破麻袋盖着的竹筐,他眼神里透着紧张和疲惫,不时警惕地抬头扫视着周围,仿佛随时准备抱起筐子跑路。筐子边缘,几颗小小的、粉嫩的猪鼻子正不安分地拱动着,发出细微的哼唧声。
陆娇娇心中一喜,快步走过去,学着农妇的腔调,压低声音问道:“你这小猪仔怎么卖?”
汉子抬头,看到终于有主顾,眼睛亮了一下,又迅速压下,同样压低声音道:“小猪仔8元一只,不要票。” 陆娇娇心里飞快盘算:市场价小猪崽一般是五毛到六毛一斤,一只十来斤的小猪崽大概五六块钱,这汉子要八块,确实贵了不少。但关键是“不要票”——这省去了她难以弄到的票证麻烦,在黑市里,这溢价也算在情理之中。
“猪崽精神头咋样?我能先看看吗?”陆娇娇谨慎地问。
“可以啊!当然可以!”汉子连忙掀开麻袋的一角,露出筐里五只挤在一起、哼哼唧唧的小猪崽。毛色粉白,看着挺干净,眼睛也亮晶晶的,四蹄有力地在筐底蹬踏。陆娇娇伸出手指,轻轻拨弄检查了一下,小猪崽立刻发出响亮的叫声,活力十足。嗯,品相确实不错,是健康的。
“你这五只,我全要了,”陆娇娇看准时机,果断开口,“你看最低能多少给我?”她目光直视着汉子,带着农妇特有的那种精打细算的执着。
汉子一愣,随即脸上露出挣扎和喜色交织的表情。他在这里蹲了大半天,问的人少,嫌贵的人多,五只全要的更是头一个。他搓了搓粗糙的手掌,飞快地又扫了一眼巷子口方向,像是下定了决心:“大姐,看你也是真心要的。五只……给你便宜一块!39块!你看咋样?不能再少了,这……这都担着风险呢!”他声音压得更低,带着恳求。
39块!相当于她带来的大半积蓄了。陆娇娇心尖儿颤了一下,但想到空间里等着开张的养殖场,想到未来的计划,这钱必须花。她干脆地点点头:“成!39就39!给我装结实点。”
汉子喜出望外,连声应着,赶紧把五只躁动的小猪崽往一个看起来更结实的旧麻袋里装。陆娇娇则侧过身,用身体挡住巷子另一头的视线,小心翼翼地从贴身的旧布衫内袋里,掏出那叠用手帕包着的钱。她背对着汉子,借着身体的遮挡,手指飞快地捻动沾着汗渍的纸币,数出三张十元大团结和九张一元票子,确认无误后,迅速塞到汉子同样紧张伸出的、带着厚茧的手里。
“拿好,快走!”汉子接过钱,看都没看(也不敢细看),立刻卷起地上的破席子塞进怀里,低声催促了一句,然后像泥鳅一样,迅速挤进旁边的人流消失了。
陆娇娇也立刻提起那沉甸甸、不断挣扎蠕动、发出更大哼唧声的麻袋。五只小猪的分量可不轻,她咬着牙,肩膀被勒得生疼,费力地拖着麻袋往外走。再次路过黑市口,那个收钱的守门小哥正叼着烟卷,看到她进去没多会儿就提着这么一大包东西出来,眼神里掠过一丝明显的好奇和探究,在她脸上和麻袋之间扫了几个来回。陆娇娇心脏咚咚直跳,强作镇定,目不斜视地加快脚步。所幸,那小哥只是多看了几眼,大概觉得一个农妇买了什么也不稀奇,或者秉承着“少管闲事”的黑市原则,最终没有出声,任由她消失在巷口。
一拐出黑市的视线范围,陆娇娇几乎是拖着麻袋小跑起来。沉重的负担让她气喘吁吁,额头的汗浸湿了头巾边缘,里面的脂粉想必也糊了。她七拐八绕,终于回到了最初那条死寂无人的死胡同。她屏住呼吸,贴在冰冷的墙角,竖起耳朵仔细倾听——只有远处模糊的市声,巷子里静得能听到自己擂鼓般的心跳。
安全!
她不再犹豫,心念电转,连人带那装着五只“宝贝”的、还在不停蠕动的麻袋,瞬间消失在原地。
空间里清新的空气扑面而来。陆娇娇顾不上别的,第一时间冲到准备好的简易猪圈旁,解开麻袋口,小心翼翼地将五只晕头转向、哼哼唧唧的小猪崽放了出来。小猪崽们乍然到了陌生但干净宽敞的环境,先是惊慌地挤成一团,随即开始好奇地拱着地上的干草和食槽里的清水。
看着它们活蹦乱跳的样子,陆娇娇长长地、真正松了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疲惫却满足的笑意。她这才走到空间的灵泉边,捧起清凉的泉水,仔细洗掉脸上那层黏腻的伪装。看着水中恢复清秀但难掩疲惫的倒影,她整理了一下被汗水浸透的鬓发,换回原来的衣服。再次确认空间里一切安好,小猪崽暂时安静下来,她身形一闪,离开了空间,脚步轻快地融入了外面渐渐喧嚣起来的街道。小巷依旧寂静,仿佛什么也未曾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