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冰冷而充满恨意的质问,如同万载寒冰,瞬间冻结了白不言的思维。
他强忍着神魂被冲击的剧痛与喉头的腥甜,紧紧握住怀中那枚微微发烫的玉佩。一丝清凉气息流转全身,护住他心神不失。生死一线间,他强迫自己冷静,在灵魂链接中快速回应,语气尽可能保持平稳,不露怯意:
“在下青牛镇往生堂白不言,一介凡人入殓师,受琉璃圣地李仙师之命,前来为仙子整理遗容。与你口中的玄机子或尊师,并无瓜葛。”
他直接表明身份,撇清关系,这是获取最基本信任的第一步。
“凡人?入殓师?”那声音带着一丝愕然与更深的怀疑,威压稍减,但依旧冰冷刺骨,“那你方才渡入本宫神魂之力,意欲何为?还有,你如何认得这‘九幽锁魂咒’?”
“此乃家传秘法,旨在安抚亡灵,稳定神魂,无意冒犯。”白不言半真半假地解释,将系统赋予的能力推给虚无的“家传”。“至于此咒……家师曾遗留手札,提及过这等阴毒咒印,描述与仙子眼下情形一般无二。此咒恶毒之处在于,不仅锁魂蚀魄,更能制造‘完美身故’的假象,若非对魂道有精深了解者,绝难察觉。”
他点出关键,既是展示自己的价值,也是进一步取信于对方。
灵魂链接那头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紊乱而虚弱的魂力波动显示着对方内心的激烈挣扎。显然,“完美身故”这四个字,刺痛了某些真相。
“……你可知,下咒者是谁?”良久,赤焰仙子的声音再次响起,恨意中夹杂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悲凉。
“仙子方才已提及,‘玄机子’,以及……尊师。”白不言谨慎地回答,“在下位卑言轻,不敢妄加揣测。但观谷外那些骑士,名为护卫,实为监视,想必与下咒者脱不了干系。”
他句句实话,却引导对方自己得出结论。
“呵呵……好一个玄机子,好一个师尊……”赤焰仙子的笑声在灵魂中回荡,带着无尽苍凉与怨愤,“为了那圣主之位,为了掩盖他们与幽冥道勾结的丑事,竟不惜对我下此毒手!”
信息量巨大!圣主之位,幽冥道勾结!白不言心中剧震,知道自己已触及核心秘密,同时也被卷入了一个无比危险的漩涡。
“仙子,现在并非悲愤之时。”白不言冷静地提醒,“当务之急,是活下去。此咒霸道,依在下观察,仙子真灵被锁,生机已如风中残烛,若无外力介入,恐难撑过今日。”
“活下去?如何活?”赤焰仙子的声音带着一丝绝望,“玄机子乃化神修士,他布下的咒印,岂是你一介凡人能解?外面那些走狗,最低也是筑基修为,你我又如何脱身?”
“咒印,在下此刻确实无力解除。”白不言坦言,“但在下或有一法,可助仙子暂时稳固残魂,陷入更深层次的‘龟息假死’状态,瞒过咒印与外界探查。如此,他们便会认定仙子已真正道消魂散,将‘遗体’运回圣地。只要离开这严密监视之地,便有斡旋之机。”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生路。硬拼是十死无生,唯有假死瞒天过海,才有一线生机。
“……假死?”赤焰仙子沉吟,“你有几分把握?”
“若仙子全力配合,收敛所有神魂波动,任由在下施为,约有七成把握。”白不言给出了一个相对乐观的数字,此刻需要给予对方信心。“但在下需要知道,仙子在圣地之内,是否还有可信之人?或者说,是否有必须查明的真相,需要活下去才能完成?”
他这是在强化对方的求生意志,也是在为未来的合作铺垫。
“可信之人?”赤焰仙子冷笑,“经此一遭,本宫还能信谁?至于真相……”她的声音再次变得冰冷而坚定,“本宫一定要亲手揭开他们的伪善面具,让他们付出代价!还有……本宫要知道,师尊……他到底知不知道,还是说,他本就是主谋!”
强烈的执念如同实质,透过灵魂链接传递过来。
【系统提示:赤焰仙子执念(查明真相,手刃仇敌)强度提升!】
【临时任务更新:协助赤焰仙子完成‘假死’,脱离当前险境。任务奖励:往生积分+200,赤焰仙子好感度+50,随机技能抽取一次。】
白不言心中一定,有执念就好,有执念就有合作的基础。
“既然如此,请仙子收敛心神,放开神魂防御,在下这便施为。”
不再多言,白不言再次运转“初级净魂手”。这一次,他更加小心翼翼,将那股柔和的力量,如同最细腻的丝线,缓缓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覆盖在赤焰仙子那残破而躁动的神魂核心之上。同时,他暗中引导着玉佩传来的一丝神秘清凉气息,融入其中。
这个过程极其耗费心神,白不言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汗珠从额头滚落。但他握着玉佩的手稳定如初,眼神专注而坚定。
赤焰仙子感受到那股温和却坚定的力量正在抚平她神魂的创伤,压制那如附骨之疽的咒印,虽然效果微弱,却真实有效。她不再犹豫,彻底放开了心神,配合着白不言的引导,将自身所有生机与魂力波动收敛到极致,如同真正的寂灭。
时间仿佛变得缓慢。谷外的骑士似乎有些躁动,隐隐传来低语。
“怎么这么久?”
“一个凡人,整理遗容需要这般工夫?”
“李师兄,要不要进去看看?”
白不言心头一紧,知道时间不多了。他猛地催动体内那微乎其微的气感,结合系统之力与玉佩之能,做最后一步的稳固。
终于,赤焰仙子眉心那狰狞的黑色咒印,搏动彻底停止,颜色也变得极其暗淡,若不细看几乎难以察觉。她身上最后那丝微弱的生命气息与魂力波动也完全消失,身体冰冷,与真正的尸体无异。
【系统提示:成功辅助目标进入‘深度龟息’状态,暂时瞒过‘九幽锁魂咒’感知。临时任务完成!奖励已发放。】
白不言长长舒了一口气,几乎虚脱。他不敢怠慢,迅速完成最后的仪容整理,让她看起来安详如同沉睡。然后,他提起工具箱,步履略显蹒跚地朝谷外走去。
刚走出禁制,李枫那锐利如鹰隼的目光便锁定了他,带着毫不掩饰的审视与怀疑:“为何耽搁如此之久?”
白不言面色苍白,气息虚弱,声音带着刻意压制的沙哑与疲惫:“回仙师,仙子……遗容受损颇重,体内更有狂暴的火灵之力残留,极难梳理。在下耗尽心神,方勉强使其恢复安详仪态,以免……冲撞圣地威严。”他恰到好处地表现出一个凡人面对高阶修士遗体时应有的惶恐与尽力后的虚弱。
李枫眉头紧锁,灵识毫不客气地扫过白不言,确认他确实毫无修为,且气息萎靡,心神损耗巨大。他又将灵识探入谷内,仔细感应了一番——赤焰仙子静静地躺在那里,气息全无,身体冰冷,眉心咒印也沉寂下去,与真正死亡无异。
他眼底最后一丝疑虑稍减,但语气依旧冰冷:“哼,算你还有些用处。”他不再多看白不言一眼,对身后挥手:“收敛法身,即刻返回圣地复命!”
两名骑士立刻进入山谷,小心翼翼地用一张绘满符箓的锦缎将赤焰仙子包裹,然后放入那具散发着森然寒气的玉棺之中,贴上数道封印符箓。
车队再次启动,带着那象征着“终结”的寒玉棺椁,迅速腾空而起,化作数道流光消失在天际,仿佛从未出现过。
那庞大的威压彻底消失,白不言才感觉压在心头巨石被移开,后背早已被冷汗浸湿。他站在原地,望着车队消失的方向,目光深邃。
这一次,他是在刀尖上跳舞,侥幸过关。但危机远未结束。赤焰仙子这枚“暗棋”已然布下,未来是福是祸,难以预料。玄机子、圣地师尊、幽冥道……这些名字如同沉重的枷锁,提醒着他前路的艰险。
他摸了摸怀中那枚似乎变得更加温润的玉佩,又感受了一下脑海中多出的一些信息——那是完成临时任务后,系统发放的《基础敛息术》和《初级药材图鉴》。
“实力……还是太弱了。”白不言深吸一口带着凉意的山风,转身朝着青牛镇的方向走去。
回到往生堂时,已是夜幕低垂。让他意外的是,王大锤竟还蹲在铺子门口的台阶上,见到他回来,立刻跳了起来,脸上满是惊喜与担忧:“白先生!您可算回来了!没事吧?”
看着他脸上真切的关怀,白不言冰冷的心湖泛起一丝微澜。“没事。”他语气缓和了些,“只是路途远了点。你怎么还在这里?”
“我……我娘做了点吃的,让我给您送来,怕您回来饿着。”王大锤憨厚地笑着,递过来一个用厚布包裹着的、还带着余温的瓦罐,“是肉汤,我娘特意放了山菌,可香了!”
白不言看着那罐朴实的肉汤,沉默了一下,伸手接过:“代我谢谢你娘。”
“哎!好嘞!”王大锤见他收下,高兴得像个孩子,搓着手,“那……那我先回去了,先生您早点歇着!”
看着王大锤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白不言提着瓦罐,推开往生堂吱呀作响的木门。店内,线香早已燃尽,只剩下清冷的月光透过窗棂,洒下斑驳的光影。
他将瓦罐放在桌上,没有立刻去吃。而是先仔细关好门窗,然后回到后院自己的小屋,点亮油灯。
唤出系统界面。
【宿主:白不言】
【境界:未入门】
【技能:初级净魂手(永久),基础敛息术(未学习),初级药材图鉴(未学习)】
【往生积分:200】
【当前任务:化解赤焰仙子的执念(0/2)】
他的目光落在【境界:未入门】上。在这个世界,没有力量,终究是蝼蚁。今天能侥幸活下来,靠的是系统的临时能力和玉佩的奇异,以及对方的疏忽。下次呢?
他必须先踏入修行之门。
系统商城里,功法琳琅满目,但大多灰色不可见。目前能兑换的,与修行相关的,只有寥寥几本。
【《基础引气诀》(凡人篇):引导灵气入体,奠定道基。兑换需100积分。】
【《混元一气功》(残篇):上古炼气法门,根基稳固,但进境缓慢,且后续缺失。兑换需150积分。】
【《燃血魔功》(入门篇):速成功法,以精血寿元换取修为突飞猛进,隐患极大。兑换需80积分。】
白不言几乎没有犹豫,直接选择了《混元一气功》(残篇)。进境缓慢和后续缺失是弊端,但“根基稳固”和“上古法门”这两点,对他有着莫名的吸引力。他隐隐觉得,师父留下的玉佩,以及那“轮回是假”的秘密,或许与更古老的东西有关。
兑换完成后,一股晦涩复杂的信息流涌入他的脑海,正是《混元一气功》的炼气法门。同时,系统提示他是否学习【基础敛息术】和【初级药材图鉴】。
“学习。”
又是两股信息流融入,关于如何收敛自身气息、降低存在感,以及诸多常见药材的形态、药性等知识,被他迅速掌握。
做完这一切,他盘膝坐在榻上,手握那枚玉佩,尝试按照《混元一气功》的法门,感应天地灵气。
或许是穿越带来的灵魂特异,或许是玉佩的辅助,又或许是系统的作用,他很快便感受到了周围空间中那些活跃的、五彩斑斓的灵气光点。他小心翼翼地引导着这些光点, mostly 那些温和的白色与青色光点,透过周身毛孔,纳入体内,按照功法记载的路线,缓缓运行。
过程极其缓慢,如同溪流冲刷顽石。经脉传来细微的胀痛感,但他心志坚定,不为所动。
不知过了多久,运行了数个周天,他终于在下丹田的位置,感受到了一缕微弱却真实存在的、如同发丝般纤细的气流。
炼气期一层!
就在他丹田内产生气感的瞬间,异变再生!
他脑海中那本一直沉寂的、由系统具现化的《往生簿》虚影,忽然自动翻开至空白的一页。页面之上,金光流转,缓缓浮现出一行行字迹,并非系统那冰冷的机械文字,而是一种古老、苍劲,仿佛蕴含着某种道韵的字体:
【往生契】
立契者:白不言(主),炎璃(从)
契成于:玄黄历九万七千三百四十二年秋
契约:共生灵犀,魂念相通。主者助从者化解执念,往生极乐;从者奉主者为主,护道周全。
违契之罚:魂源反噬,道途尽毁。
字迹下方,还有一个极其复杂、由魂力交织而成的火焰符文,散发着微弱却清晰的灵魂波动——正是赤焰仙子炎璃的气息!
这……这是怎么回事?系统之前从未提及过《往生簿》还有这等功能!
白不言心中骇然。这所谓的【往生契】,竟在他不知情的情况下,将他与那尚在龟息中的赤焰仙子,强制绑定成了主从关系?还是以《往生簿》这等神秘之物为见证?
他尝试用意念沟通《往生簿》,却毫无反应。这簿子似乎只是单方面地记录与宣告。
“共生灵犀,魂念相通?”白不言咀嚼着这几个字,尝试着集中意念,向着那火焰符文传递出一个询问的念头:“炎璃?”
下一刻,一个微弱却带着明显惊愕与怒意的女子声音,直接在他心底响起,不再是之前那种跨越遥远距离的灵魂链接,而是仿佛就在耳畔低语,清晰无比:
“白不言?!你……你对本宫做了什么?!这灵魂深处的束缚感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