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库的寒气还没散尽,林文的尸体已经被抬走,只剩下地上凝固的血渍、摔碎的手机,还有那本沾了血的相册,摊开的页面上,皮偶的照片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刺眼。寒星蹲下身,用手套轻轻拂过相册封面,指尖触到那些干涸的暗红痕迹,心里像被浸了冰水,沉得发闷。
“命运这东西,有时候真的太残忍了。”他轻声开口,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赵东站在他身后,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2000年那个夏天,如果林武骑摩托慢一点,如果林文没摔下去,或者摔下去后没有伤到脑子——他现在可能已经大学毕业,有份安稳的工作,逢年过节还能给哥哥上柱香,过着最普通的日子。”
寒星拿起相册里那张林文小时候的奖状,上面“三好学生”的字迹工整娟秀,和后来日记里扭曲的笔迹判若两人。“他小时候是真的乖,品学兼优,是父母的骄傲,是哥哥的牵挂。可一场意外,摔碎的不只是他的头,还有他的人生——成绩一落千丈,被同学嘲笑‘傻子’,被老师放弃,连最疼他的哥哥,都觉得他‘变了’。”
“那场事故后,他的世界就只剩下‘不完美’三个字。”寒星的声音沉了沉,眼神落在地上的剥皮刀上,刀刃上的血已经凝固,却依旧泛着冷光。“医生说他脑子坏了,其实是他的认知被摔得扭曲了——他把所有的不幸,都归咎于‘别人的错’:哥哥开太快,王福见死不救,刘军落井下石,李建国嘲笑他笨。他觉得自己是‘被毁掉的完美’,而别人都是‘天生的污秽’,所以要用剥皮做玩偶的方式,去‘修正’这种‘不公’,去证明自己‘不是傻子’。”
这是寒星对林文最后的心理侧写——他不是天生的恶魔,是被命运的意外推上绝路的“受害者”,却在偏执的泥潭里,活成了自己最痛恨的“施害者”。他的偏执,源于一场事故,却在常年的忽视、嘲笑、孤独里,长成了参天的恶木:他把哥哥的死归咎于工友,把自己的笨拙归咎于他人,把剥皮当成“创作”,把杀戮当成“救赎”,本质上,是在用极端的方式,向这个“抛弃”他的世界,发出最绝望的呐喊。
“他到死都觉得自己是‘伟大的创作者’,觉得所有人都该见证他的‘完美’。”寒星合上相册,语气里带着一丝复杂的唏嘘,“可他不知道,他所谓的‘完美’,不过是用五个人的命、自己的命,堆砌起来的荒诞悲剧。如果当年有人多给他一点关注,多一句鼓励,而不是嘲笑和放弃,或许……他就不会走到这一步。”
赵东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不是所有悲剧都能避免,我们能做的,只有尽力阻止下一个‘林文’。”
寒星点点头,站起身,看向冷库外的天空。天已经亮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驱散了些许寒气,却驱不散心里的沉重。他想起林文最后对着镜头喊的那句“我不是傻子”,想起他举着肩皮时眼里的狂热,想起他口袋里那张和哥哥的合影——那个骑在摩托车后座笑得灿烂的男孩,终究还是被一场意外,永远困在了偏执的黑暗里。
“他的一生,就像一场失控的摩托。”寒星轻声总结,“从摔下去的那一刻起,就偏离了轨道,没人拉他一把,也没人告诉他‘你没错’,最后只能一头撞进毁灭的深渊。而我们,能做的,就是在更多人摔下去之前,伸出手,让他们知道,就算不完美,也值得被好好对待。”
冷库的门被关上,隔绝了里面的血腥和冰冷。寒星走在晨光里,手里攥着那张林文小时候的奖状,心里清楚,这个案子虽然结束了,但林文留下的警示,却远没有结束——命运的意外或许无常,但人心的温度,能接住那些即将坠落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