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的寿宴,终以一场丑闻和皇帝吐血昏厥仓促收场。各王府、公侯府邸的车驾在一种压抑、紧张、窃窃私语的氛围中,依次驶离了皇宫。
悉王府的车队沉默地行进在回府的路上。与来时不同,回程的气氛凝重得几乎能滴出水来。
文思尔独自坐在华贵的马车内,回想着宴席上的一幕幕——班叙昭的风光、王爷的维护、以及最后那石破天惊的变故……允王,储位之争骤然明朗,这对身为悉王正妃的她本是好事。
思索到母家势力,王爷……会更倚重她和文家。
习决明以需要静心思虑为由,并未登车,而是独自骑着一匹黑马,行在车队的最前方。秋夜的凉风吹拂着他的衣袍,却吹不散他眉宇间的深沉与冷厉。
允王事发,虽在他与寅王的预料甚至推动之中,但真正发生,他与九皇子和王之间,将再无转圜余地。
此刻他脑海中闪现出,离开清宴殿时,不经意间瞥见的那一幕——班叙昭抬眸,恰好看见他与寅王交换眼神的瞬间。她那双清凌凌的眸子里,一闪而过的惊愕与了然,未能完全逃过他的眼睛。
她看见了。
她猜到了多少?
班将军始终未战队,母后将她赐入王府想必有拉拢班将军之意,可班将军尚未投诚,是没拿定主意还是已有主意?
习决明心中也升起一股杀机。
班叙昭聪慧、谨慎,他早已知道。若皇嗣出生,自己未必不会多一重顾虑……那将是极大的隐患。
哪怕……他心中对她确有几分不同,哪怕她腹中怀着他的骨肉。
“若她是个不忠的……只好忍痛割爱、除之。”一个冰冷的声音在他心底响起。帝王之路,容不得半分妇人之仁。
夜色深沉,悉王府终于到了。众人各怀心思,默默回院。
凝香苑内,班叙昭卸下繁重的头面首饰,换上一身柔软的寝衣,由青黛伺候着用了安神的汤药。
她抚着小腹,心中亦是波涛汹涌。今日发生的一切太过戏剧化,她有孕之事公之于众,允王骤然倒台……还有王爷与寅王那心照不宣的眼神。
“青黛,”她轻声吩咐,“近日饮食起居,更要加倍小心。任何人送来的东西,未经你手查验,一律不用。”
“奴婢明白。”青黛神色凝重地应下。
就在这时,院外传来脚步声和内侍压低声音的通传:“王爷到——”
班叙昭心下一凛,与青黛交换了一个眼神。这么晚了,王爷刚回府,不去王妃处,也不去书房,竟来了她这里?
她迅速整理了一下寝衣,起身迎驾。
习决明大步走了进来,他已换下朝服,穿着一身玄色常服,身上带着秋夜的寒气和一丝若有若无的酒气。他挥手屏退了青黛等人,室内只剩下他与班叙昭两人。
烛火跳跃,映照着他深邃难测的眉眼。他并未立刻说话,只是目光沉静地落在班叙昭身上,带着审视和探究。
“王爷。”班叙昭屈膝行礼,声音温婉,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疲惫。
“身子可还好?”习决明开口,语气听不出喜怒,仿佛只是寻常的关心,“今日在宫中,受惊了。”
“谢王爷关怀,妾身无碍。只是……今日之事,实在令人心惊。”班叙昭垂眸应答,心中快速思忖着他的来意。
习决明走到窗边,负手望着窗外沉沉的夜色,状似无意地问道:“今日离宫时,见你神色有异,可是看到了什么,或是……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