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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周57年,父亲被构陷入狱,斩于北街菜市口。
母亲带着年幼的我逃亡,三天三夜水米未进。
我饿得腹中仿佛有火炭在烧,
“阿音饿,想吃甜粥。”
她带我走进胭脂粉气极重的地方,我只记得她的声音,
“今后你想吃多少都可。”
随后我眼睁睁地看着她倒地气绝。
妓子们嫉妒我,用刀划烂了我的脸,并剜下了一颗眼珠。
老鸨气得发疯,为了减少损失把我当成了龟公小厮。
十八生辰那日,老鸨笑眯眯地说为我某了一份好差事。
我被装进箱子连夜抬进了八王府。
老者禀报,
“夫人,造畜难成。讲究的是割皮断骨,还不叫人有性命之忧。”
被称作夫人的女人冷哼,
“只要能博得阿宝欢心,就是杀几个人又何妨?阿宝吵着吃甜粥呢,你抓紧。”
我浑身一颤。
这是母亲的声音。
——
“甜粥”两个字深深刺进了我的心,一时僵在原地。
隐忍十年的苦涩瞬间将我淹没,双眸赤红却流不出一滴眼泪。
胸腔疼痛得好像要从内裂开。
自从幼年剧变,我没吃过一顿饱饭。
曾经有客人打赏我一碟小菜,年幼的我馋得几乎哭出声。
可下一秒我就被妓子打倒在地,
她不屑地唾在我的面上,
“也不看看自己的模样就想勾引男人?!后院那一桶桶泔水才配得上你的身份!滚去领二十鞭子!”
老鸨倒是不在意我能“接客”,因为我的毁容导致她少赚了很多钱。
但她不能接受我的逃跑。
我只逃了一次。
被抓回来老鸨不打也不骂,只给我递上一碗馊掉的甜粥,
“如果不是你贪吃一碗甜粥,怎么会害死你的母亲啊?阿音,你在这里是赎罪啊!”
我崩溃得大病一场。
老鸨丢给我一张破毯,任由我在马厩自生自灭。
我活了下来。
自那以后,我一直觉得自己是罪有应得,活该沦落至此。
可是......
我鼻尖发酸,还是不敢置信,挣扎着想破开箱子看一看说话的妇人。
呜呜嘶喊的声音成功引起了他们的注意。
“这箱子里......”
老者先声夺人,
“禀夫人,这箱子里就是造畜要用到的活人。”
听闻此言,她瞬间暴跳如雷,
“大胆!这样肮脏的事情你也敢在我阿宝心肝的房间做!搬去耳房!绝不能让阿宝闻到一丝血腥气!”
“万一弄死了人缠上阿宝怎么办?!上次阿宝不小心打死一个婢女,可是让菩萨心的她好几日难以入眠!”
老者连连称是。
窄小的空间让我难以伸展,急得只能用头咚咚撞击箱壁。
突然,眼前一亮。
老者打开了箱子,
“别撞了。”
我抬头看去,惊讶地发现老者竟然是青楼常客。
但惊讶没有持续多久,难以言表的锥心之痛后知后觉地将我钉在原地。
因为我清楚地看见门外一位华服男子亲昵地搂过妇人,叫她,
“怡菱,照顾月儿你辛苦了。本王定要好好弥补你。”
我的指尖一痛,半截指甲崩断扎进了麻绳里。
柳怡菱娇笑着扑进男人的怀里,猛然余光看见我,厌恶与恶心的目光冰冷至极。
她抬脚勾住门,掩住了房内的一切,包括我。
我疯了一样挣扎,几乎擦破手腕的皮肤,才将麻绳挣脱。
用力扯掉嘴里的抹布后,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老者看着我满意点头,
意味深长地摸了摸自己的胡须,
“你叫我逍遥先生即可。”
见我呆愣愣地不语,他坐在一旁,拿起折扇指了指门外,
“她确实是你的亲生母亲,柳怡菱。而且是她亲手将你送进了青楼。”
我猛地抬眼看想门口,眼泪缓缓流出。
这才明了。
原来那扼腕的痛心其实是压抑的恨意。
撕碎我十年都不敢去碰触的血淋淋真相。
哪怕她真的命不久矣,也可以将我随意送给一户农家,但她没有。
而是选择将我丢进肮脏的泥潭深渊。
逍遥先生皱皱眉,打开扇子,
“好了,女人见短,悲痛无用。”
他看向我的双眼痴迷炽热,
“你身上可是有帝后的紫气!日后必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皇后娘娘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