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鬼哭涧那足以冻结灵魂的恐怖寒气,在慕容雪那柄冰晶长剑散发的浩瀚剑气压制下,如同被扼住喉咙的凶兽,不甘地翻涌咆哮,却无法再前进分毫。涧顶平台上,气氛却比那寒气更加凝滞。

慕容雪持剑而立,白衣胜雪,衣袂在凛冽的寒风中纹丝不动,如同冰雕玉琢的神女。她清冷的目光扫过下方狼狈的三人,最终定格在努力把自己往铁牛身后缩、试图降低存在感的苏砚身上。那眼神,三分无奈,三分嫌弃,还有四分“果然又是你”的了然。

苏砚被她看得头皮发麻,感觉怀里的冰晶石都凉了几分。他脑子里《不正经长生经》还在幸灾乐祸地刷着【社死值+100】的提示。

“多…多谢慕容师姐救命之恩!”钱多多半个身子还被冰封着,冻得牙齿打颤,却不忘发挥交际本能,艰难地拱了拱手,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铁牛也瓮声瓮气地跟着道谢:“多谢师姐!”

慕容雪只是微微颔首,目光并未离开苏砚,清冷的声音如同冰泉流淌:“此涧寒煞积累千年,今日受阴蜈怨气刺激而爆发,非比寻常。尔等速离此地,不得再入后山禁地范围。”语气不容置疑。

“是是是!我们这就走!马上走!”钱多多如蒙大赦,连忙示意铁牛帮忙。

铁牛用力一跺脚,体表土黄灵力爆发,震碎腿上的冰晶,然后小心翼翼地将冻得半僵的钱多多从冰层里“拔”了出来,扛在肩上。钱多多龇牙咧嘴,疼得直抽冷气。

苏砚也赶紧点头哈腰:“谨遵师姐吩咐!我们这就滚!”他拉着铁牛,头也不敢回,几乎是连滚带爬地逃离了鬼哭涧边缘。直到跑出老远,那股刺骨的寒意和慕容雪那清冷的目光带来的压力才稍微减弱。

“呼…吓死我了!慕容师姐那眼神,比鬼哭涧的寒气还冷!”钱多多趴在铁牛肩上,心有余悸地拍着胸口。

“师姐…厉害。”铁牛憨憨地总结。

苏砚没说话,只是下意识地摸了摸胸口。怀里的冰晶石此刻异常安静,但刚才慕容雪出现时,它似乎与她那柄冰晶长剑的剑气产生了一丝微弱的共鸣?还有慕容雪最后那句“寒煞积累千年”…难道这鬼哭涧的异变,和这块石头有关?或者和那本破书有关?

【小子,别瞎琢磨了。】《不正经长生经》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凝重,【那女娃子说的没错,那寒煞不简单。你这块冰晶石,顶多是寒煞泄露时逸散的能量凝聚的边角料。真正的源头…很麻烦。不过…嘿嘿,暂时跟咱们没关系。先想想怎么处理这几株‘烫手山芋’吧。】

烫手山芋?苏砚看向铁牛手里紧紧攥着的玉盒,里面躺着几株散发着幽幽寒气的阴魂草。这可是差点用命换来的!

---

回到钱多多的豪华小院,三人惊魂稍定。钱多多在灵药和灵石的滋养下很快恢复,立刻展现出他“万宝楼少东家”的商业头脑。

“阴魂草!品质上佳!一株市价至少一百二十下品灵石!”钱多多两眼放光,小心翼翼地检查着玉盒里的灵草,“咱们这次发了!三株!三百六十块!砚哥,铁牛兄弟,按规矩,出力最大者拿大头!砚哥你最后那惊天一锅定乾坤,拿一半!一百八十块!我和铁牛兄弟平分剩下的一百八十块,各九十!如何?”

苏砚看着钱多多递过来的灵石,心中感慨。这胖子虽然人傻钱多,但做事敞亮,不贪心。铁牛更是毫无异议,对他来说,有肉吃就行。

“行!就按钱师弟说的分!”苏砚收下灵石。加上之前的积蓄,他储物袋里的灵石已经突破三千大关!对于一个外门弟子来说,堪称巨款!

分赃完毕,钱多多又神秘兮兮地掏出一枚玉简:“砚哥,这次咱们也算同生共死,小弟我再送你一份‘大礼’!这可是我花了大价钱,从内门一个师兄那里‘交流’来的好东西!”

苏砚疑惑地接过玉简,神识探入。

《冰魄剑典·引气篇(基础版)》

开篇几行古朴的文字映入脑海,描述的是一种极其精妙、引动天地间至纯寒气入体,淬炼灵力与神魂的玄奥法门。虽然只是最基础的引气篇,但其立意之高远,行功路线之精微玄妙,远超苏砚见过的任何外门功法!甚至隐隐与慕容雪那清冷浩瀚的剑气有几分相似!

“冰魄剑典?!”苏砚失声惊呼,“这不是…慕容师姐修炼的功法吗?这你也能弄到?!”玄天宗内门核心功法,管控极严!

“嘘!小点声!”钱多多赶紧做了个噤声的手势,胖脸上满是得意,“完整版当然弄不到!这只是最最基础的引气篇,还是删减阉割版!内门弟子用来打基础的,流传出来也不算太犯忌讳。我看砚哥你似乎对冰寒之力有点…呃…亲和?(他瞄了一眼苏砚的屁股)这功法或许对你有用!”

苏砚心头剧震!亲和?是因为那块冰晶石?还是因为《不正经长生经》?他仔细研读玉简内容,越看越心惊。这《冰魄剑典》引气篇虽然基础,但要求极高,需引动天地间精纯寒气入体,稍有不慎便会寒气反噬,冻伤经脉甚至神魂!难怪慕容雪气质如此清冷,修炼这种功法,想不冷都难!

【《冰魄剑典》?有点意思。】《不正经长生经》的声音带着一丝玩味,【引天地寒气淬体炼魂,路子是正的,就是太死板,效率也低。小子,想不想试试本经改良的‘不正经’修炼法?】

苏砚心中一动:“怎么改?”

【简单!他们引寒气,咱们直接‘吃’寒气!用冰晶石!】经书语出惊人,【冰晶石蕴含的精纯寒气,比从天地间慢慢汲取强百倍!配合本经的‘玄牝灵胶’包裹疏导,再结合这《冰魄剑典》的基础路线,不仅能快速淬炼灵力,说不定还能让你的‘皮糙肉厚’升升级,变成‘冰肌玉骨’!顺便…嘿嘿,试试能不能把那女娃子的寒气给‘同化’了?】

直接“吃”冰晶石?用“玄牝灵胶”包裹?苏砚听得眼皮直跳。这破书的方法,永远都这么简单粗暴加作死!但…想到鬼哭涧那恐怖的寒煞,想到慕容雪那清冷的身影和剑气,苏砚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渴望——变强!至少,要有自保之力!

“干了!”苏砚一咬牙。社死都死习惯了,还怕作死吗?

接下来的日子,苏砚开始了疯狂(且危险)的修炼。白天,他利用钱多多的灵石和灵食恢复灵力体力,研习《冰魄剑典》引气篇的路线。晚上,则按照《不正经长生经》的指导,进行作死操作。

他小心翼翼地从冰晶石上刮下一点细微的冰晶粉末,用《不正经长生经》催发出的、带着惨绿色幽光的“玄牝灵胶”将其严密包裹,形成一颗绿豆大小的“寒冰丹丸”。然后,怀着赴死般的心情,将其吞入腹中!

“轰——!”

一股精纯到极致、冰冷到刺骨的寒气瞬间在腹中炸开!仿佛吞下了一块万载玄冰!苏砚感觉自己的五脏六腑瞬间被冻结!血液停止流动!思维都要凝固!

【蠢货!运转功法!‘玄牝灵胶’护住心脉和丹田!引寒气入‘足少阴肾经’!走‘太溪’、‘照海’!冲‘关元’!给老子炼化它!】经书在他脑中厉声咆哮,同时一股粘稠冰冷的惨绿色气劲瞬间包裹住他的五脏六腑和丹田气海,形成一层坚韧的保护膜,抵挡着那狂暴寒气的侵蚀。

苏砚强忍着非人的痛苦,疯狂运转《冰魄剑典》引气篇的路线,引导着那被“玄牝灵胶”过滤、驯化了一丝的寒气,艰难地冲入脆弱的经脉!

“嘶——!”

剧痛!如同无数冰刀在经脉里刮过!但每一次冲击,都伴随着灵力的疯狂增长和经脉的细微强化!丹田内那丝微弱的气流,在寒气的淬炼下,变得越发精纯、凝练,甚至带上了一丝淡淡的冰蓝色!

冰晶石粉末的寒气被一点点炼化吸收,而“玄牝灵胶”也在消耗。当最后一丝寒气被转化,苏砚浑身都被一层薄薄的冰霜覆盖,嘴唇发紫,身体抖如筛糠,但眼中却闪烁着兴奋的光芒!

有效!虽然过程痛苦得如同身处地狱,但效果显著!他能感觉到自己的灵力总量和精纯度都提升了一大截!距离炼气三层,只差临门一脚!而且,“皮糙肉厚”的熟练度也暴涨了一大截!

【不错不错!再来一粒!】经书怂恿道。

苏砚看着那冰晶石,咬了咬牙:“再来!”

---

就在苏砚沉浸在“嗑冰升级”的痛苦与快乐中时,玄天宗内门,一座被皑皑白雪覆盖、寒气缭绕的孤峰之上。

一座完全由万年玄冰雕琢而成的静室内,慕容雪盘膝而坐。她面前悬浮着那柄冰晶长剑,丝丝缕缕的寒气如同活物般缭绕剑身,又被她缓缓吸入体内,淬炼着自身精纯的冰魄剑气。

忽然,她长长的睫毛微微一颤,闭合的双眼缓缓睁开。那双清澈如寒潭的眸子里,闪过一丝极淡的惊疑。

她摊开莹白如玉的手掌,掌心之中,一丝极其微弱、带着点惨绿色、却又无比精纯的冰寒气息,如同调皮的精灵,在她指尖萦绕跳跃。这丝气息,与她自身的冰魄剑气同源,却又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滑腻和韧性?仿佛是冰魄剑气被什么东西“污染”或者…“改造”过?

“鬼哭涧…寒煞…”慕容雪低声自语,清冷的眉头再次蹙起。这丝气息,正是那日在鬼哭涧压制寒煞时,无意间从苏砚身上沾染的。当时情况紧急并未在意,此刻静心感应,才发觉其特异。

这气息的本质,似乎比她修炼的《冰魄剑典》引动的天地寒气更加精纯霸道,却又被一种诡异的力量驯化、融合…这绝非一个炼气二层弟子所能掌控的力量。那个叫苏砚的外门弟子,身上果然藏着秘密。还有那块能引动她剑气共鸣的石头…

她脑海中再次浮现出苏砚那狼狈的身影,踩着破锅的“英姿”,以及他身边那个扛着巨石的憨厚少年和那个满身铜臭的胖子…

“此人…有毒。”慕容雪轻轻吐出四个字,指尖微动,那缕带着惨绿气息的寒气被她的冰魄剑气瞬间吞噬、净化。但苏砚这个名字和他身上那股混乱又奇异的气息,却如同投入平静寒潭的一颗石子,在她古井无波的心境中,漾开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她再次闭上双眼,冰魄剑气流转,试图抹去那丝异样。但不知为何,那个扶额的冲动,似乎比以往更强烈了些。

---

戒律堂,阴森肃穆。

李铁尺长老端坐案后,乌沉铁尺横放在膝上。他面前站着一名黑衣执法弟子,正在低声汇报。

“…弟子暗中观察数日,苏砚自鬼哭涧归来后,一直居于钱多多院中。行为…颇为怪异。常于深夜发出痛苦低吼,周身寒气四溢,伴有…诡异绿光。其气息日渐增强,已逼近炼气三层。另,钱多多与体修铁牛与其交往甚密…”

李长老面无表情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铁尺。当听到“诡异绿光”和“寒气四溢”时,他敲击的手指微微一顿,眼中寒光一闪。

鬼哭涧寒煞爆发,慕容雪出手镇压…苏砚身上那诡异的冰寒之力…还有那块石头…这一切,绝非巧合!

这个苏砚,如同一个突然闯入棋盘的变数,带着一身谜团和“不正经”的作风,搅动着外门这潭看似平静的死水。他的存在,似乎正将某些潜藏的暗流,推向表面。

“继续盯着。”李长老的声音冰冷,“重点探查他与后山禁地、以及…与慕容雪之间,是否还有联系。若有异动,即刻禀报。”

“是!”执法弟子躬身退下。

静室内,只剩下李长老一人。他拿起膝上的乌沉铁尺,尺身上似乎还残留着一丝当日被冰寒反震时的冰凉触感。他看着尺身,眼神深邃。

“苏砚…你究竟…是什么来路?”低沉的喃喃声,在阴森的戒律堂内幽幽回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