潮湿还有点湿滑沾手。
这是李鱼恢复意识后的第一感觉。他费力地掀开眼皮，视线从模糊到清晰，首先映入眼帘的，是几根锈迹斑斑、比他腰还粗的铁栏杆。栏杆外，是灰蒙蒙的天空，以及远处几座歪歪扭扭，仿佛随时会塌掉的茅草屋顶。
一股难以形容的、混合了腐烂菜叶、某种动物排泄物以及淡淡霉味的复杂气息，顽强地钻入他的鼻腔。
他动了动，身下传来“咔嚓”一声脆响，低头一看，自己正坐在一堆烂了一半的不知名菜叶和破碎瓦砾上，刚才压碎的，似乎是一根风干了的……萝卜？
“我操……”李鱼猛地坐直身体，环顾四周。这是一个由粗糙石块垒成的狭窄空间，三面是墙，一面是铁栏，角落里还堆着些散发着馊味的桶。这布局，这气味，这风格……
“垃圾站？还是古代版的？”
他最后的记忆，是加班到凌晨三点，心脏一阵抽痛，眼前一黑，再睁眼，就到这里了。身上那套斥巨资购买的、准备在年会上装逼的仿古长衫，此刻沾满了污渍，皱巴巴地贴在身上，像个十足的乞丐。
穿越了？而且还直接穿进了垃圾堆？
就在李鱼悲愤交加，准备仰天长啸质问老天爷是不是在玩他的时候，一个毫无感情的电子音突兀地在他脑海中响起：
【叮！检测到宿主强烈的不甘与对‘废物利用’的潜在渴望，万界拾荒系统绑定中……1%…50%…100%！绑定成功！】
【欢迎你，天选的拾荒者，李鱼！】
李鱼：“……”
拾荒者？天选的？这他妈是什么品种的羞辱？
【本系统致力于帮助宿主通过拾取他人遗弃、丢弃的无主之物，变废为宝，走向人生巅峰！别人不要的，就是你的机遇！】
【新手福利：首次拾荒，将获得价值随机倍数返还！请宿主积极行动起来，捡起你身边的第一件‘垃圾’吧！】
光幕在眼前展开，上面清晰地显示着系统说明。李鱼嘴角抽搐，看着自己屁股下的烂菜叶，以及旁边那个散发着可疑气味的破桶。
所以，他穿越异界，没成天才，没当少爷，甚至连个普通农户都不是，直接成了个……捡破烂的？
这开局还能再坑爹一点吗？
悲愤归悲愤，肚子不争气地“咕噜”叫了一声。现实比人强。李鱼深吸一口气（然后被那混合臭味呛得直咳嗽），认命地开始在地上摸索。
烂菜叶子？算了，系统说的是“物品”，这玩意儿估计不算。破瓦片？感觉也没什么价值。他的目光在狭窄的垃圾站里逡巡，最终，落在了角落那个破桶后面，一个半掩在杂物下的、小小的、深褐色的物件上。
他爬过去，拨开上面的杂物，将那东西捡了起来。
入手微沉，带着点木质的温润，却又比普通木头致密许多。那是一个小小的木雕，雕刻的是一种他从未见过的野兽，形似狸猫，却背生双翼，雕刻手法古朴，甚至有些粗糙，表面布满划痕，边缘处还有磕碰的缺口，看上去年代久远，饱经沧桑。
最关键的是，这玩意儿闻起来没什么怪味。
“就你了！”李鱼捏着这丑不拉几的小木雕，在心里默念：“系统，上交！”
【叮！检测到宿主拾取‘被遗弃的无名妖兽木雕’一件。物品原价值评估：极低。蕴含微不可察的残余妖力印记。】
【新手首次拾荒，触发随机倍数返还……计算中……】
系统声音停顿了一下，似乎卡壳了。
【叮！触发特殊高倍率暴击！返还倍数：一万倍！】
李鱼的心脏猛地一跳！一万倍？！破烂变黄金？来了来了，主角的待遇虽迟但到！
【基于物品特质（残余妖力印记、雕刻主题），万倍价值返还中……恭喜宿主获得：《仙界不为人知的大佬癖好深度剖析（八卦全录）》一卷！】
“噗——”
李鱼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眼前光华一闪，那丑木雕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枚温润洁白的玉简，静静地躺在他的手心。玉简触手生凉，表面流光溢彩，一看就不是凡品。
可这名字……《仙界不为人知的大佬癖好深度剖析（八卦全录）》？！
说好的神功秘籍呢？说好的逆天法宝呢？你给我一本八卦周刊？！还是仙界版的？！一万倍返还就返还了个这？！
李鱼握着玉简，额头青筋直跳。他强忍着把这玉简砸碎的冲动，好奇心终究战胜了理智。他尝试着，按照看过的无数修仙小说里写的那样，集中精神，探向玉简。
轰！
海量的信息瞬间涌入他的脑海，图文并茂，甚至还带点动态影像！
【东荒青霖仙尊，表面清冷孤高，实则深夜必着女装对镜梳妆，自称“小青青”，并有写日记习惯，日记本藏于寝殿蒲团下第三块砖内。注：最新日记内容涉及对北域魔尊苍晖的暗恋心路历程，文笔矫情，用词肉麻。】
【西域金蟾老祖，酷爱收集弟子贴身物品，尤其偏好身材高大壮硕体修穿过三日未洗者，私库已堆积成山，时常取出深嗅，一脸陶醉。】
【南海琉璃仙子，看似圣洁，背地里是个狂热的赌棍，欠下巨额赌债，曾偷偷当掉本命法宝的辅件，至今未能赎回。】
……
信息流庞大得惊人，上到仙尊魔尊，下到某些门派长老，各种奇葩癖好、黑历史、社死瞬间，应有尽有，记载得详实无比，时间地点人物分毫不差。
李鱼看得是目瞪口呆，三观尽碎。
这哪里是八卦？这分明是仙界大佬们的命门汇编！死亡笔记啊！
就在他沉浸在“青霖仙尊女装梳妆”的震撼画面中不可自拔时，一股难以言喻的恐怖威压，如同万丈海啸般毫无征兆地从天际席卷而来！
“嗡——！”
整个垃圾站，不，是整个小镇，都在这威压下剧烈颤抖。石墙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栏杆嗡嗡作响。天空瞬间暗了下来，乌云汇聚，电蛇乱窜，凛冽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针，刺得李鱼皮肤生疼，几乎喘不过气。
一道青色流光，如同撕裂苍穹的闪电，瞬息间便悬停在小镇上空。光芒散去，露出一道修长的身影。
那人身着青色云纹道袍，衣袂飘飘，周身笼罩在朦胧的清光之中，看不清具体面容，只能感受到那睥睨众生、冰冷彻骨的威严。他仅仅是站在那里，就仿佛是整个天地的中心，万物都要在他面前俯首。
所有小镇居民，无论是凡人还是低阶修士，早已在这股威压下瘫软在地，瑟瑟发抖，连头都不敢抬。
李鱼缩在垃圾站的角落，心脏都快跳出嗓子眼。他死死攥着那枚滚烫的玉简，一个荒谬又惊悚的念头划过脑海——不会吧？这么巧？刚看了人家的社死记录，正主就杀上门了？！这系统返还的不是机缘，是催命符啊！
空中的青霖仙尊（李鱼已经百分百确定就是他），神识如同水银泻地，瞬间扫过整个小镇。那神识冰冷、强大，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探寻意味。当扫过李鱼所在的垃圾站时，似乎微微停顿了一瞬。
李鱼吓得魂飞魄散，下意识地把玉简往怀里更深處塞了塞，拼命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青霖仙尊的目光，似乎穿透了简陋的石墙，落在了李鱼身上。那目光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疑虑和……杀意？
完了完了！他发现了！他肯定发现他的黑料木雕被捡走还变成了更黑的黑料玉简！这是要来杀人灭口啊！
李鱼脑子一片空白，求生本能让他做出了反应。他猛地从垃圾堆里窜起来，也顾不上脏臭了，手脚并用地扒着垃圾站的矮墙就想往外翻。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或许是过于紧张，或许是这具身体还没适应，他扒着墙头的手一滑，整个人“噗通”一声，又摔回了那堆烂菜叶里，摔了个四脚朝天，狼狈不堪。
空中的青霖仙尊似乎皱了皱眉，那股锁定李鱼的杀意稍微迟疑了一下。或许在他眼中，这个浑身污秽、气息微弱、还在垃圾堆里摔跟头的小虫子，实在不像是有能力窥破他秘密的人。那丝微弱的感应，可能只是错觉？
就在这时，天际另一侧，传来一声浑厚的钟鸣，似乎在催促着什么。
青霖仙尊冷哼一声，不再理会下面那个微不足道的蝼蚁，身形一晃，化作青色流光，瞬息消失在天际。
恐怖的威压如同潮水般退去，天空恢复了灰蒙蒙的颜色。小镇上的人们心有余悸地爬起来，议论纷纷，都不知道这位恐怖的大能为何会降临这等穷乡僻壤。
垃圾站里，李鱼瘫在烂菜叶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后背已经被冷汗彻底浸透。他摸出怀里那枚依旧温热的玉简，欲哭无泪。
“造孽啊……”他望着仙尊消失的方向，带着劫后余生的虚脱和满腔的悲愤，喃喃自语：
“大哥，我真没看你暗恋魔尊还写‘今夜月色真美，像你银色的睫毛’这种酸诗的秘密啊——”
声音在空旷的垃圾站里回荡，带着一股子难以言说的滑稽和凄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