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更新时间:2025-11-18 10:48:14

第十三章:时之守护者

雨水敲打着窗户,如同一首单调而忧伤的钢琴曲。沈默坐在书房的老旧皮椅上,面前摊开着从钟表店抢救回来的几本工作日志。小棠在隔壁的婴儿房里安睡,均匀的呼吸声通过婴儿监视器传来,给这寂静的雨夜增添了一丝生气。

自从王德海来访已经过去了一周,沈默的记忆恢复了一些零散的片段,但关键的部分仍然如同被锁在厚重的保险箱里,钥匙却不知所踪。他揉了揉太阳穴,翻动着工作日志的泛黄纸页,希望能找到关于那块银质怀表的蛛丝马迹。

大部分记录都是枯燥的维修清单和客户信息,直到他翻到一本标着“2015”的黑色笔记本——那是林薇去世的年份。他的手不自觉地颤抖起来,小心翼翼地翻开第一页。

纸上不是预期的维修记录,而是一篇篇日记般的文字,笔迹时而工整时而潦草,似乎记录者的情绪波动很大。沈默深吸一口气,开始阅读最前面的几篇:

2015年3月12日

薇薇的情况恶化了。医生说是急性淋巴细胞白血病,已经发展到晚期。化疗效果不明显。她疼得整夜睡不着,却还对我微笑,说没关系。怎么会没关系?我看着病床上瘦得脱形的她,心如刀绞。她才28岁啊!我们的小棠才刚满3岁…

2015年4月3日

今天去了钟老的故居。自从师父五年前去世后,我很少去那里。但薇薇说想看看师父留下的东西,也许能找到…我不敢写下那个词。阁楼的箱子里有一本古籍,记载着“时之守护者”的传说和一块能“逆转时间之流”的银质怀表。传说还是疯子的妄想?我不知道。但薇薇的眼睛亮了起来,这是她生病以来第一次有那样的光彩。我必须试试。

沈默的呼吸变得急促。他快速翻动着纸页,寻找后续的记录。

2015年4月15日

找到了!在师父的保险柜暗格里!那块传说中的怀表真的存在!银质表壳,藤蔓浮雕,中央有日晷形状的旋钮。古籍上说它能逆转局部时间流,但代价是使用者的记忆。多么讽刺,为了救薇薇,我可能忘记她。但比起失去她,这代价算什么?明天我会尝试第一次拨动。

接下来的几页被粗暴地撕掉了,只留下参差不齐的纸边。沈默的心跳如鼓,手指颤抖着翻过这些残缺的页面,直到找到一篇日期模糊的后续记录:

2015年?月?日

第三次尝试。前两次都失败了。每次拨动怀表,薇薇的痛苦确实减轻了,但效果只持续几天,而我的记忆…已经出现大片空白。我忘记了小棠的生日,忘记了我们结婚纪念日,甚至差点忘记如何修理最简单的钟表。古籍警告说,逆转的时间越多,记忆的代价越大。但看着薇薇苍白脸上的笑容,我别无选择。

2015年?月?日

薇薇走了。怀表没能救她。或者说,我没能正确使用它的力量。最后一次拨动,我逆转了整整一个月,代价是…我忘记了如何使用怀表本身。等我终于想起来时,已经太迟了。薇薇临终前让我发誓,永远不再使用怀表的力量,为了小棠。她说时间债务必须偿还,而怀表是唯一能约束“它们”的枷锁。我不明白,但她眼中的恐惧是如此真实。我会遵守诺言。把怀表锁在工作台的暗格里。永远。

日记到这里戛然而止。沈默呆坐在椅子上,泪水无声地滑落。这些文字像一把锋利的刀,剖开了他记忆深处的伤疤。现在他明白了:那块银质怀表确实存在,而且他曾经使用它试图挽救林薇的生命,却付出了惨重的记忆代价。

但“时间债务”是什么?“它们”又指什么?为什么林薇说怀表是“枷锁”?这些问题依然没有答案。

一阵轻微的“咔哒”声从婴儿监视器里传来,打断了沈默的思绪。小棠醒了?他擦了擦眼泪,正准备起身查看,突然,监视器里传来另一个声音——一个沙哑的、如同砂纸摩擦的低语:

“…时…间…债…务…该…偿…还…了…”

沈默全身的血液瞬间冻结!这个声音!他认得这个声音!在那些噩梦般的闪回中,在废电厂的恐怖记忆里!是那个穿黑雨衣的怪物!陈海生!

他像弹簧般从椅子上弹起,冲向婴儿房,心脏几乎要跳出胸腔。推开门的一瞬间,眼前的景象让他如坠冰窟——

婴儿床上空空如也!小棠不见了!

窗户大开着,雨水和冷风灌进来,窗帘疯狂地舞动。窗台上,一个湿漉漉的、焦黑的手印清晰可见,散发着淡淡的铁锈和腐臭味。

“小棠!”沈默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叫,扑到窗前。外面的雨幕中,一个高大的黑影正抱着襁褓中的小棠,迅速消失在巷子尽头!

没有思考,没有犹豫,沈默抓起一件外套就冲了出去,一头扎进冰冷的雨幕中。雨水瞬间浸透了他的衣服,模糊了他的视线,但他顾不上这些。那个黑影移动的方向…是城西!是废电厂!

为什么?为什么要带走小棠?陈海生不是已经在爆炸中消失了吗?还是说…它根本无法被彻底消灭?

沈默在雨中狂奔,肺部火烧般疼痛,后背的伤疤传来阵阵刺痛。但他不能停下,不能失去小棠…他已经失去了林薇,不能再失去女儿!

转过一个街角,黑影消失了。沈默喘着粗气停下脚步,环顾四周。这里是城西的老工业区,离废电厂还有一段距离。那个怪物会去哪里?

就在这时,一阵微弱的婴儿哭声从右侧一条狭窄的小巷传来。沈默立刻循声跑去,心跳如雷。巷子尽头是一个废弃的小型变电站,锈蚀的铁门虚掩着,哭声就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小棠!”沈默推开门冲了进去。

变电站内部昏暗潮湿,只有几盏应急灯发出微弱的红光。中央的空地上,一个襁褓静静地放在一张破旧的木桌上,小棠的哭声就是从那里传来的。没有黑羽衣怪物的踪影。

陷阱。这明显是个陷阱。但沈默别无选择。他小心翼翼地接近木桌,随时准备应对可能从任何方向发起的袭击。

“我来了!”他对着空荡荡的变电站喊道,声音在金属墙壁间回荡,“你想要什么?怀表吗?它已经毁了!”

一阵低沉的笑声从四面八方传来,仿佛整个变电站都在发出声音:“…毁…了…?…不…它…只…是…沉…睡…了…就…像…你…的…记…忆…”

沈默趁机冲到木桌前,一把抱起小棠。婴儿哭得满脸通红,小手紧紧攥着,那个齿轮胎记在应急灯的红光下显得格外醒目。他迅速检查了一下,小棠似乎没有受伤,只是受到了惊吓。

“你到底想要什么?”沈默紧紧抱着女儿,警惕地环顾四周。

阴影中,一个高大的身影缓缓浮现。依旧是那件宽大的黑雨衣,帽檐压得极低,但这一次,沈默注意到它的身体似乎比记忆中的更加…透明,像是由烟雾和阴影构成的幻影,边缘不断扭曲、波动。

“…时…间…债…务…必…须…偿…还…”陈海生的声音比之前更加破碎,仿佛随时会消散,“…你…父…亲…用…怀…表…将…我…钉…在…痛…苦…中…二…十…年…现…在…轮…到…你…了…”

“我父亲?”沈默震惊地后退一步,“这和…我父亲有什么关系?”

黑影发出一声刺耳的、如同金属撕裂般的笑声:“…沈…修…文…城…西…机…械…厂…大…火…他…是…第…上…一…任…时…之…守…护…者…他…用…怀…表…将…我…钉…在…生…死…之…间…以…阻…止…更…大…的…灾…难…”

更多的记忆碎片在沈默脑海中闪现:父亲临终前枯槁的手死死攥着怀表,浑浊的眼睛里满是恐惧和警告:“默儿…拿着…用命…守住它…永远…不要…使用…它的力量…是诅咒…”

“什么灾难?”沈默追问道,一边悄悄向门口移动,“你到底是谁?为什么要抓小棠?”

黑影突然剧烈地抖动起来,轮廓变得更加模糊:“…我…是…陈…海…生…也…不…是…我…是…时…间…伤…口…的…守…护…者…也…是…囚…徒…小…棠…是…钥…匙…她…掌…心…的…印…记…能…唤…醒…沉…睡…的…怀…表…”

沈默低头看向小棠的右手,那个齿轮胎记确实在散发着微弱的红光,就像…某种信号。他突然明白了什么:“你想用小棠唤醒怀表?然后呢?毁掉它?获得自由?”

“…自…由…或…毁…灭…都…比…这…永…恒…的…折…磨…强…”黑影的声音越来越微弱,形体也开始消散,“…找…到…怀…表…带…它…来…废…电…厂…否…则…我…会…带…走…小…棠…她…的…时…间…本…就…属…于…我…们…”

话音未落,黑影如同被风吹散的烟雾,彻底消失在空气中。变电站里只剩下应急灯微弱的红光和外面越来越大的雨声。

沈默紧紧抱着小棠,全身颤抖。这不是结束,而是某种更可怕事情的开始。陈海生(或者说那个自称“时间伤口”的存在)想要怀表,而小棠…似乎是唤醒怀表的关键。

但怀表在哪里?如果它没有被毁,会在什么地方?

小棠在他怀里渐渐安静下来,小手抓着他的衣领,齿轮胎记的红光也慢慢褪去。沈默低头亲吻她的额头,心中做出了决定。

他会找到那块银质怀表。不是为了交给那个怪物,而是为了保护小棠,解开这一切谜团。如果他的父亲和林薇都是“时之守护者”,那么现在,这个责任落到了他的肩上。

雨还在下,但沈默的脚步变得坚定。他抱着小棠走出变电站,向家的方向走去。明天,他会回到钟表店,寻找工作台暗格的线索。那块银质怀表,一定还在某个地方,静静地等待着…滴答作响。

而在城西废电厂那个巨大的爆炸坑中央,一块扭曲的黄铜齿轮,在雨水的冲刷下,突然发出了一声几乎不可闻的、清脆的“咔哒”声,仿佛某种古老机械被唤醒的第一声心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