会议室里安静得能听到灯管里电流的微弱声音。
周卓诚的话，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激起的不是涟漪，而是要把整片湖都掀翻的巨浪。
“你说，观众不想看到她。”
程晏的声音不响，甚至有些低，却像鼓槌，一下下敲在每个人的心上。
“那你有没有问过，我同不同意？”
宋冉猛地抬头，看向身侧的男人。
他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没说话，安静得像一尊雕塑。宋冉甚至以为，他会像过去无数次那样，将自己置身事外，冷眼旁观。
可他开口了。
为了她。
周卓诚脸上的得意和悲悯，瞬间凝固了。他像是没听懂程晏的话，或者说，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程晏，在为了宋冉，跟他叫板？
“程老师，”周卓诚勉强扯出一个笑容，试图维持自己的风度，“我不太明白你的意思。我只是在陈述一个事实，从观众的角度出发……”
“观众？”程晏打断他，身体微微前倾，那股长期身居高位而形成的压迫感，无声地蔓延开来，“哪个观众？是你，还是她？”
他的手指，轻轻点了点周卓诚，又点了点他身边的温以末。
动作很轻，侮辱性却极强。
温以末的脸“刷”地一下白了，下意识地往周卓诚身后躲了躲。
周卓诚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再也挂不住那副温润的面具。“程晏，这是我们的节目，请你说话注意分寸。”
“我的分寸，就是我的搭档，还轮不到别人来决定要不要她。”程晏靠回椅背，语气恢复了那种惯有的冷淡，仿佛刚才那个咄咄逼人的人不是他，“导演，你觉得呢？”
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总导演李导。
李导心里已经乐开了花，面上却是一副左右为难的样子。他清了清嗓子，打着圆场：“哎呀，周老师，程老师，都消消气，消消气。大家都是为了节目好嘛。”
他看向周卓诚，语重心长地说：“周老师，你的顾虑我理解。但是呢，我们节目的核心是‘交换’，如果一直不换，确实也说不过去。而且，宋老师和程老师这对组合，网上期待的观众也很多，我们也不能完全不考虑他们的感受，对吧？”
李导这番话，说得滴水不漏，既给了周卓诚台阶下，又把决定权抛了回来。
周卓诚的胸口剧烈地起伏着，他知道，有程晏横插一杠，他想把宋冉彻底边缘化的计划，已经不可能实现了。
他看了一眼宋冉，那个女人从头到尾都低着头，看不清表情。但在他眼里，她这副沉默的样子，就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她一定很得意吧？得意自己找到了程晏这个新靠山。
“好。”周卓诚从牙缝里挤出一个字，“既然导演和程老师都这么说了，那就按规则来。”
他坐下来，不再看任何人，浑身散发着“我很不爽”的气息。
温以末见状，也不敢再多说一个字，安静地坐在他身边，会议室里的气氛尴尬到了极点。
“那……就这么定了？”李导试探性地问。
没人说话。
李导把这当成了默认，他看向宋冉，刚想说点什么。
宋冉却在这时抬起了头。
她没有去看周卓诚，也没有去看程晏，而是直视着导演，声音不大，但很清晰。
“我没意见。”
她顿了顿，目光扫过对面脸色难看的周卓诚和温以末，嘴角勾起一个极淡的弧度。
“但是，我有一个提议。”
所有人都看向她。
“既然周老师和温小姐那么想在一起，观众也那么喜欢看。那不如，就让他们一直这样下去。”宋冉的语气很平静，“至于我和程老师，也一样。”
她转头，看向身边的程晏，问他：“你觉得呢？程老师。”
程晏看着她，那双黑色的眼睛里，情绪翻涌。过了几秒，他轻轻地点了一下头。
“我同意。”
宋冉收回目光，重新看向导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希望，在接下来的所有录制里，分组都固定下来。我，和程晏一组。周卓诚，和温以末一组。”
“以后，都这样。”
宋冉的话，像是在已经紧绷的弦上，又加了一道力。
周卓诚猛地抬起头，他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宋冉主动要求和程晏绑定？
她凭什么？她怎么敢？
她不是一向最讨厌这种事吗？以前他拍戏和女演员稍微亲近一点，她都会不高兴好几天。现在，她竟然当着全国观众的面，主动要求和另一个男人“锁死”？
一股难以言喻的燥火从周卓诚心底烧起来，比刚才被程晏当面顶撞时还要旺盛。那是一种自己的所有物被别人觊觎，甚至这件“所有物”还主动向别人示好的屈辱感和愤怒。
“宋冉，你……”他想说“你疯了”，但话到嘴边，又被他硬生生咽了回去。
他不能失态，尤其是在镜头前。
温以末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她千方百计地想和周卓诚同房，是为了羞辱宋冉，是为了看宋冉孤零零一个人的笑话。可现在，宋冉非但没有被孤立，反而和程晏名正言顺地组成了一对“固定搭档”。
这算什么？她辛辛苦苦搭台唱戏，结果是为别人做了嫁衣？
李导也没想到宋冉会提出这样的要求，他愣了一下，随即心里乐开了花。
固定CP？这话题度不就来了吗！
“这个提议……很好嘛！”李导一拍大腿，脸上的为难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兴奋，“这样一来，两组嘉宾都有了固定的情感线，观众追起来也更有代入感！我同意！就这么定了！”
导演一锤定音，这件事再无更改的可能。
会议结束，众人各自散去。
周卓诚一言不发，起身就走，温以末连忙跟了上去。
宋冉走在最后，程晏和她并排走着，两人之间隔着半个人的距离。
“刚才，谢谢你。”宋冉低声说。
她知道，如果不是程晏开口，她今天一定会被周卓诚逼到难堪的境地。
“没什么。”程晏的声音很淡，“我只是不喜欢别人碰我的东西。”
宋冉的脚步顿了一下。
他的东西？
她心里泛起一种奇怪的感觉，说不清是别扭还是什么。她还没来得及细想，就看到走在前面的周卓诚和温以末停了下来。
他们就停在走廊的分岔口，那里是通往各自房间的方向。
温以末似乎是在跟周卓诚说着什么，周卓诚一直沉着脸。
当宋冉和程晏走近时，温以末像是才看到他们，她忽然抬高了声音，语气里带着明显的嘲讽，对着宋冉说：“冉姐，恭喜你啊，终于得偿所愿了。”
宋冉没理她。
温以末却不依不饶，她走到宋冉面前，上下打量了她一番，笑得不怀好意：“我还真是小看你了。我还以为你参加这个节目，是想挽回卓诚哥呢。没想到啊，你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程影帝。”
她凑近宋冉，用只有她们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也是，程晏可比卓诚哥有分量多了。你这步棋，走得真高。”
